醉酒并不等同于失去了知觉,只是触觉、听觉、视觉延迟,情绪变得迟缓、阈值上升。对周遭环境的敏感度下降,感知外界的环境全然依赖于光怪陆离的感觉。
余茵耳畔能听到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是她自己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凉爽的室内陡然置于黏腻湿热的空气中,身体悬空,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抓住身边能抓住的一切东西。她听到一声低沉的闷哼,随即有人扯开她的手,把她搂紧了些,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警告她:“不要乱动。”
余茵有点委屈,小声反驳道:“会掉下去。”
那声音又说:“不会。”
这声音很熟悉,让余茵安心。她就由他去了,放任自己沉入酒精带来的虚妄里,身体像是幽魂,又像是一片羽毛,一路横穿过大门、庭院、回廊、楼梯,她在过程中眯缝着眼,目光所及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别的也看不见。
恍惚中她想,路饶今天穿的好像是白色衬衫。
还不等她想清楚,那双手放开了她。周身陷入舒适柔软的地方,她想这应该是床了,只是床为什么会转。手侧的蝉丝被是温凉的,像是潺潺涓流漫过她的身体。
她呜咽着:“这是哪儿?我快溺水了。”
耳畔响起低低一声笑。
余茵被一只手稳稳托起,脖颈处离开床垫,那手圈在她的颈后,牢牢地禁锢着她。这种掌控般的姿态让她想大叫,声音还没冲破喉咙,蓬松柔软的棉絮就填满了她脑后的缝隙,炙热的掌心移开,她的呼吸顺畅了。
声音的主人这才回答问题:“这是你的房间。”
余茵惊了一下,她认出那道声音的主人,“路饶?”
路饶帮她掖了掖被子:“嗯,睡吧。”
“不睡……”她推开她,挣扎着起身,“我要卸妆,要洗漱。身上……好臭,好脏,不卸妆睡觉,脸会烂掉。”
她努力瞪大眼睛,努力从床上坐起。灯这时亮了,她借着不算明亮的光,去够床下的拖鞋。好不容易穿进去,却不怎么舒服。
“别动。”
一双手把她重新摁回床沿,路饶的声音自上而下响起,又从头顶变成脚边。他在她身边蹲下,将她穿反的鞋子脱下,又重新帮她穿了回去。
“我自己来……”她等不及要起身。
路饶用力圈住她的胳膊,扶着她站起来:“我带你去。”
洗手间的灯远比卧室的亮,余茵一时不适应如此明亮的光线,眼前照出一片光斑,只能眯着眼。她的每一步都踩到了云朵上,轻飘飘的,随时要坠落、又随时要飞起。路饶圈在她腕上的那只手,是牵住风筝的线,好多次在她即将要坠落的时候把她扯回来。
她颤颤巍巍地降落目的地,凭借记忆从储物台里找到了卸妆棉,又试图从大理石台面上的那堆瓶瓶罐罐里寻找卸妆膏。
“白色的……”她嘟囔着,试图分辨出每一瓶的名字,“卸妆膏……卸妆膏。”
“你叫它,它也不会自己跑出来的,”路饶拿起一个白色罐装的物品,放到她眼前,“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