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抓着爸爸的头发,骑在他的脖子上,他已经不小了,还胖胖的,然而父亲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母亲也站在一旁半扶着,生怕他掉下来,三个人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走在前面,而顾衡孤零零走在最后,小小的身子仰望着坐在高处的弟弟。
他很喜欢爸爸妈妈和弟弟,他想,和父母太久没见了,不熟悉没关系,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以后也要找机会回去看看顾叔,不知道他和奶奶会不会孤独啊。
过了大概一周,他们来给顾叔送了笔钱,把接回去住了几天的顾衡重新送回来。
顾叔生了好大一场气,给他改了姓名,赵益衡正式过继到顾叔名下,改名顾衡。
父母都不想要他,他们的眼里没有挣扎和愧疚,反而担心他赖上他们,匆匆扔下钱便走了,因为小儿子讨厌乡下带着鸡鸭屎味的风。
顾衡心想,哪怕他们露出一丝不忍都好,他都会为他们找好借口,他会默默祝福父母安康,也会疼惜那个弟弟。
然而他火热复燃的心,在没有任何停留的小汽车尾气中渐渐熄灭。
他终于明白,父母不爱他,他是诞生于错误时间的丑陋怪物,他抓心挠肺的羡慕赵益博,心想如果自己再晚出生几年就好了。
顾衡终于移动脚步,昏头涨脑的想要离场,一块死透的顽石,下意识在阳光下隐瞒伤口,躲避窥探。
顾衡的忍让助长了小胖子的气焰,他手里捏着书,笑容里嚣张意味十足:“说了叫你滚远点,你非不当回事,下次见到我记得绕路啊。”
说完就把那本硬皮书砸了出去。
顾衡早领教过赵益博的脾气,身体一直紧绷着做好了反应的准备,但是脑子死死摁住自己的条件反射的身体,稻草人一样顿在原地。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瘦高个女人,他一边告诫自己别在意,这是将自己弃如敝履的人,她根本不会在意自己会不会受伤,一边又在黑夜中寻找破晓天光,渴望抓住那个万一。
他在心底悄悄的说,哪怕是被伤到,只要她愿意斥责赵益博一句就好。
舒晚眼睁睁看顾衡脚步抬了一下,又突然被生硬压下,伫立在原地,抛过来的书本暗红色的封面,划出弧度,而他的眼神落在远处。
舒晚叹了口气,手上精装本《国富论》也在空中划出弧度,两本书在空中相接,突如其来的力道使第一本书偏离了方向,两本书掉在顾衡一步之遥的地方。
顾衡眨了眨眼,看到舒晚走近赵益博。
她背对着顾衡,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侧,白色透明防晒外套下面是一条粉色无袖连衣长裙。
她把左手的书换到右手边,用空出来的左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标识语:请勿喧闹,保持安静。
还有一条:轻取轻放,爱护书籍。
舒晚的声音平淡,眼尾翘起,勾勒出疏离的气质:“看不见吗?”
瘦高个女人看她举手投足中透露出贵气,看人的眼神不用力,淡淡的松弛着,却格外有气场,年纪虽小,但冥冥中产生不能得罪的感觉。
于是攥紧小胖子的手,按出想要反驳的儿子,语气终于重了几分:“赵益博,再闹零花钱减半。”
小胖子终于消停,哼哼唧唧还自己为藏得很好的瞪了舒晚一眼,被瘦高个女人拉走的时候还不忘冲顾衡的方向冷哼一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