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打笑脸人,自是江湖处世之道。那白皙男子看了他一眼,愠怒渐消,问道:“你等何人?”
贼小六老于世故,想想这男子应是朝廷中人,江南霹雳堂自与朝廷有往来,在武林与朝廷中有一席之地,遂指着雷虎与雷灵儿,笑道:“大人,这位是江南霹雳堂的少堡主雷虎,那位姑娘是雷家堡的大小姐雷灵儿。我们都是雷家堡的人。请大人高抬贵手,放了我家大小姐。”
“哦,这姑娘是雷家大小姐?”那男子打量了下雷灵儿,见她秀目圆睁,气得小嘴嘟嘟,模样煞是可爱。便朝刀泽“哈哈”笑道:“你放了雷姑娘…再不放,这丫头呆会可要吃了你。”
雷虎闻言,知道那行人并无恶意,自知理亏,全因酒后乱言惹的祸事,神色缓和下来。便拱手道:“多谢大人,放了我妹妹。我雷虎都是这张贱嘴惹的事,得罪诸位。请各位见谅…”
误会既已消除,箭弩拔张的气氛在须臾间便消散了。那白皙男子温和的笑道:“雷少主,你等如此身手,为何不去报效朝廷。如今浙江战事紧张,正需要诸位江湖好汉的鼎力相助呀?”
蔡铎冷哼了一声,他是龙机帮少帮主,一贯的行事都与朝廷不对付,如今面对这群人,心中自然有股怨气,闻言不满之情随即面形于色。那名男子心巧如斯,自然察觉,望了望蔡铎,觉得这俊美青年器宇不凡,他有心结识,便道:“这位公子,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贼小六知道蔡铎的脾气,怕他控制不住,忙打岔道:“大人,他是酒喝多了,略感不适。哪有什么异议。我们实不相瞒,正是要赶去岑港,相助余大帅与戚将军破倭贼…”
那白皙男子点头嘉许,赞道:“恩,难能可贵。我大明人才辈出,何愁倭贼不灭。只是你等去岑港,相助于戚元敬即可,俞大猷嘛,实是难堪大任…”
贼小六听他直呼两位主将名讳,心中暗道:“这家伙来头甚大,我倒问问他是何人,意欲何为?”随即他整襟颔首,道:“不打不相识。今日与大人偶遇在此,实是有缘,敢问大人尊称?”
白皙男子身旁的刀泽插口道:“这位是我们黄大人。你等无知庶民在此吵闹,袭扰了我们大人用膳,还不快快赔罪。”
贼小六闻听“黄大人”,再仔细观望那白皙男子的一言一行,心下闪过一人,暗道:“这人莫非是司礼太监兼东厂总督黄锦?”他辑手赔礼道:“我等小民实属无知,方才得罪了黄大人,望请恕罪……”
蔡铎与雷虎见贼小六如此谦卑,不明就里,脸色掠过一丝不愉。雷虎憨直,便口不择言问道:“你这贼偷,不是道过歉了吗?还低三下四的干嘛?他这不男不女的,是何人?”
众人一听,面色皆变。刀火怒道:“你这小子,不识好歹。我家大人念你是雷家少主,冒犯之事不与追究。你还敢这么无礼?”
贼小六忙打圆场,笑道:“大人,各位勿怪。我家少主酒喝多了,不会说话,还请大人恕罪。我观大人面相仪表实属不凡,敢问大人是否是东厂总督黄锦大人?”蔡铎闻听东厂,正待发怒。贼小六何等心思,暗暗朝他使了个眼色,蔡铎方才强行将怒火压下,闷哼一声,座在椅上不再言语。
黄锦倒是人挺随和,连连摆手,笑道:“无妨,无妨。雷家少主性情中人,直率坦荡,戏语而已。在下正是黄锦。阁下好眼力,实非常人,请问阁下名号?”
“区区贱名,何足挂齿。我就是雷家堡一个打杂的,姓林名轩。”贼小六本是盗匪出身,与东厂有些纠葛,不愿透露姓名,便胡编了个名字。
众人寒暄了一阵,唤来杏花楼掌柜,重新开了两桌酒宴,欢聊起来……席间,贼小六与黄锦小酌数杯后,便试探的问道:“黄大人,如今岑港战事焦灼,此地危险。大人不惜以身犯险不知所为何事?”
黄锦似乎不胜酒力,几杯下去,脸色晕红,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他不加思索的道:“小事,小事而已。唉,我也不想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哦,大人,似有难言之隐。我与大人在此相识,便是朋友,我行走江湖多年,也希望能为大人排忧解难。”
黄锦对此行之事忧心忡忡,感到有些棘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长吁口气,叹道:“岑港战事一拖再拖,数万官兵竟然奈何不了几千倭贼,实属可笑。当今圣上震怒,觉得俞大猷指挥无力,要我来岑港缉拿于他,进京革职查办。”他此言一出,贼小六、蔡铎、雷虎等人忽的内心震动。
“大人,这可不妥呀。如今战事正是关键之时,临阵换帅,实属大忌呀。”贼小六担心的提醒道。
“唉,我何尝不知。可是圣旨已下,无力回天。所以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我才郁结于心。”
“那浙东战事如何处置?圣上调何人为帅?”蔡铎关心的问道。
黄锦又饮了杯酒,笑道:“各位无需担忧,我主圣明,自会派能人干将为帅。”他顿了顿,夹了口菜,“这江浙总督胡宗宪已力荐宁绍台参将戚继光为帅,并立下军令状,三月内必破岑港倭贼。”
“戚继光?不错。看来当今圣上并不糊涂……”贼小六吁了口气。“唉,只是冤屈了俞大帅。”
黄锦摇了摇头,“各安天命吧。俞大猷此番我看也无风险,圣上虽然震怒,但是朝中众多大臣都在力保于他,他是有惊无险而已,回几天京城享享福吧。”
贼小六已明黄锦来意,不再多言。众人聊开了别的事情……酒席过后,贼小六等四人告辞了黄锦,说先行一步去岑港有要事待办,趁着夜色便策马扬鞭朝浙东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