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先生注视着苏瑾的动作,在心中默念。
“足三里穴。”
苏瑾也一毫不错地正扎在了小腿外侧的足三里穴。
“太冲穴。”
苏瑾的针正落在宣平侯的足背上,正是太冲穴。
是这样的,没有错。吴老先生痴痴地看着苏瑾的动作。
闲杂人等已经被清出去,剩下的人在这场苏瑾无声地刺下一针又一针后逐渐沉默,最终整个屋中,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那个站在床边时而直起身子取针、时而俯下身子施针的女子身上。
整套针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见一丝迟疑,而施针的人却面容散淡,似乎除了手中的银针,一切皆与她无关。
最后是关元穴,苏瑾吐息纳气,向宣平侯的体前正中线,腹部肚脐下四寸稳稳下针。
又默念了一道穴位的吴老先生心中大骇,不由出声:“且慢!”
声音不大不小,管家将疑惑的表情投向吴老先生,吴老先生眸光震动,看着苏瑾手中的针就这样停在了中极穴,针尖正对皮肉,只差分毫。
吴老先生咽了口唾沫,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最后这一针手法刁钻,小苏,看好了。”
苏瑾抬起眼看向吴老先生,嘴角微微翘起,看似在笑,眼中却淡漠如霜。
除了苏瑾,没人听出吴老先生声音里的颤抖,只以为这是前辈对后辈的不放心和叮嘱。
管家也松了一口气,只见苏瑾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不疾不徐地推动针尖,银针稳稳刺进最后一个穴位。
除了近在咫尺的吴老先生,没有人看见苏瑾微旋手腕,在落针的前一刻将手中的针向前挪了一寸,扎在了关元穴。
也就是吴老先生在心中默念的最后一个穴位。
吴老先生这才感觉心中大石坠地,他看着眼前的苏瑾,狠狠地松了口气。
“再过两个时辰大概就醒了,你们现在就提前把药熬上,人醒了就喂药,别耽搁。”
苏瑾看向管家,管家忙点头应声,神情恭谨。
“还用吴先生的药吗,还是......”
管家是想再向苏瑾讨一副药的,但吴老先生人还在,他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
苏瑾道:“吴先生的药是对症的,只是侯爷体内热渴火盛,难以吸收罢了。施针后再喂药,就不会再吐了。”
管家闻言有些失望,但这也说明吴老先生的医术没问题,他也好交差了。
吴老先生这才如大梦初醒,暗暗腹诽这老管家见风使舵的性子。
等苏瑾为宣平侯拔了针,又叮嘱他们换一床薄被子,桌上多备些凉水,等等。
待各注意事宜都说完了,苏瑾也就和吴老先生起身告辞。
这次仍然是去侧门乘轿,管家被侯夫人叫去不知干什么,只得再三致歉,派了自己的干儿子来给他们引路。
苏瑾跟着吴老先生,做好他腿一软要她搀扶的准备。
没想到吴老先生还挺硬气,愣是不要她搀。
虽然腿肚子已经在打哆嗦了。
途中路过一处花园,苏瑾隐隐约约听到有一道女声如泣如诉:“若是连你也不帮我,那就没人能帮我了!”
又听到一声更低的“阿慧,抱歉”。
是“慧”,还是什么诸如“荟”之类,她也听不清了,因为眼前这位带路的小哥忽然讲起宣平侯的病症是如何来势汹汹,赞叹吴老先生和苏瑾是如何医术高超云云,彻底盖住了花园里的声音。
苏瑾看着带路小哥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