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金阙城门竟然坚守不开了,所有的百姓都安然回到了城中,净语的盔甲上犹如海的波纹一般盈盈泛动水光互映的湛蓝色,一如身后连绵的回峦叠嶂迤逦山河,她的心境仿佛驰骋去了云端,无尚的威严面对“逐风胜景”城邦连盟的来使,她淡然而视,恬静地说道:“休战。”
“为什么她要选择休战呢?”莫蒂默举头极目,浮云天际驻足,万绿迷人,娇艳微风,草叶漾在它的清波中一脉脉涌向无垠……士气低迷的官兵们互相搀扶着不敢看一眼地下累累的尸骨,他们脸上全都惊现着因极度的恐惧嘴歪眼斜的狰狞之貌……莫蒂默自己也曾身临其境那些犹如丧尸一般百姓的面前,他们开口声音宛若凛冬北风呜咽的深夜,誓要将最凄冷的幻觉统统吹入你的脑海,每向前一步,他们就仿佛幽冥的鬼使一般,把这噩梦般的幻境描摹的离地狱更进一层……对一个精神和肉体都蓬勃着的人来说,这是最深的瓦解,它不只摧毁了你的意志,也击碎了你相信着的世界。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咆哮的气力了,甚至连逃离的勇气都被粘连在了这一具具再来站不起来的躯体之上了……
维加把西野枫放在自己的马背上,他的马四肢跪卧在草地上,泪水大颗大颗的溅落……维加没有力量再去关照一匹马了,就远远地把它抛弃在了身后……
西野枫时而突然抓紧他握着缰绳的手,时而又会痉挛地抽搐两三下,喃喃的低语从未间断过……维加明了他一定是受到了某种严酷的精神的刺激。他也曾试图接近那群飘摇着的、一往无前的男女老幼,而是他们却像警惕的猎物那般,用尽最完备的智力来回避他的近身……
元北初、宇文知清点过所有的兵士,神情落寞地跌坐在山崖畔,他们心照不宣,为什么这压抑的恐怖之幻会传染、四溢,而此时那些伤残的战士也在彷徨中想要疾速逃离这片土地。虽未靠近金阙城的人,殿后的黎玉此时却要抱起古里丘干瘦的身体,他还有呼吸,但脸色却如冬天干枯的荒草一般渗露着衰败。
春天将光和热都藏入了厚厚的云层之外去了,它偶尔会拨开云的阴郁看一眼这世界的草木、生命,好像一时还难以决定是否再来一趟这寰宇之内,乡野在风叶和锈迹斑斑中想要明丽些、再明丽些,可那无数受过伤的人却把心中的黯淡无情地抛洒在了空气中,河流带来的欢乐,却带不走哀伤;林樾枝杪想要萌发、萌发春天的讯息,但衰朽的伤感也涂抹在了那点点的新绿之上;墙壁之上滴落天空忧愁的雨痕;城堡外的护城河里有等待着、等待着的已然回归的鸿雁。
莫蒂默终于给维加送来了请柬,立春后他第一次打开了他的乡村别墅,在这里他正在恢复着往日的健谈和爽朗……美丽的女仆向着葱郁的山脉摆上了华丽的餐桌,惊喜的雏菊讲着野外的趣闻,新鲜的柠檬、芳香的水果把旷野的清新吐纳身畔,奢华的银器昭示着主人的盛情。西野枫吃的心满意足,维加虽说不吃这些乡野美味,但也是多日来第一次畅彻了心境。
他们住在莫蒂默的宫殿里,但还是更喜欢这里自然磅礴、慈爱的怀抱。
“维加,我决定了,明天再把大家召集来,推举你为新任的城邦联盟国王。”莫蒂默的脸庞在阳光的抚爱下似乎有了些许金色的温情,他端起一杯绯红的葡萄酒敬了对面的西野枫一杯,又转头对维加说道。维加含着笑,并未回话,西野枫知道,冈底亚临走前的嘱咐对于维加来说就是命令,即便他心中此时有怎么的狂澜怒潮,他也会极力地压抑下去的。
“不过,我想在这之后,希望你能回去拜见你父亲一趟,把我们这里的战况给他通报一声。”莫蒂默放下酒杯在姹紫嫣红之中徜徉了片刻,接着说道:“以我的性格,如果胜利了,定要乘胜追击,直破敌人大营,但不知这个净语到底所为何事,突然停战,停战之后又迟迟不战。战场上的失利,以至于我根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到他们城中一探究竟,但这件事还可暂且搁置两天。”“我可以去。”谁料西野枫喝了一大口酒之后竟自告奋勇道,稍后又不免回头看了一眼维加,与维加多日的相处,他明了自己性格中的缺陷,恰是维加的优越之处。他不知道维加此时是否高兴他的冒失之言。维加好像根本无意去责怪他一般,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果叶。
“既然西野枫愿意探查一下金阙城中的动静,我们是不是……”莫蒂默显然很高兴听到这个结果,可见他一定连日来苦于在搜寻这个人选了,可他也心知肚明,战场上的阴森恐怖已经吓破了所有人的胆,即便有人此时毅然决然地告诉他,自己愿为之侦破敌人的动向,估计他也是打心眼儿里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