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俱寂落寞。
不见云亦不见月。
唯有漫天起舞的片片飞雪。
静谧的竹林中,一座简洁的竹木搭成的小屋,泛着微弱的光。
烛光下,内室中,竹床上,平躺着一个全身素白的美艳妇人。
“娘……”一声软弱无助地低唤。
美艳妇人虚弱地抬起一只柔荑,抚上*床边一张稚嫩的脸。
“雪儿……”美艳妇人低喃。清秀的脸庞铁青,朱唇透着乌紫。
女童连忙伸手覆上美艳妇人的柔荑,清澈的眸中瞬间盛满水雾。
“娘,您别离开雪儿,前几日雪儿作的新曲,还没有唱给娘听。”女童跪在床边,犹如金豆般大的泪珠夹带着哭腔,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美艳妇人微微转首,望向女童娇艳的脸。
一双纯真的眸子,因刚刚被水珠的冲刷而显得格外清亮。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该来的终是躲不了,逃不掉。
“雪儿,娘有事交代你。”美艳妇人将手抽了回来,边用双手猛力支撑着床沿,边 唤道:“扶我起来。”
垂首站立在女童身旁的侍女,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大步迈向美艳妇人。
用力将她扶起,支撑着她虚弱的身躯依靠在自己的身上。
美艳妇人欲抬手,可是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力。
她自嘲地勾了下嘴角,这“情人醉”果真是毒得很哪。
侍女看出美艳妇人的意图,急忙将手伸向美艳妇人的衣衫内里。
掏出一个姜黄色的信封,塞在美艳妇人的手中。
美艳妇人会心一笑,到底还是侍女最懂她啊,不枉自小就伺候她的贴身侍女。
女童眉头微蹙,歪着头看着美艳妇人,稚嫩的小脸上写满疑惑。
美艳妇人握着信,示意女童靠近些。
女童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近在咫尺的距离,她感受到母亲的气息越来越弱,泪珠又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雪儿,这封信,你要亲手交给他……”美艳妇人顿了顿,虚弱地喘着气。
她示意女童将手摊开,微微抬起执信的手,将信滑落到女童的手中。
忽而,美艳妇人用力握住女童执信的手,说道:“记得,你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一定。”她的眸中满是果决和坚定。
女童低头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名字,有些惊愕地抬眸,看见母亲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瞬间会意,小心翼翼地将信送进了衣衫的内里。
忽地,一口乌黑色的浓血,夺口而出,喷洒在明黄色的竹片上。
“娘……”女童慌忙地站了起来,伸开双臂紧紧抓着美艳妇人的臂膀,跌坐在她的身前。
侍女赶忙封住美艳妇人的穴道,可惜,也只能暂缓剩出交待遗言的功夫。
夫人,真的撑不住了。
女童慌乱地从衣衫中掏出一块绢帕,欲将母亲唇底的浓血擦去。
美艳妇人连忙转首避开,微笑道:“这是雪儿五岁生辰时,第一次自己独立完成的绣品。莫要沾染血污,务必留下那傲雪的纯白,凛竹的粹绿。”
侍女扶起美艳妇人的柔荑,轻缓地伸向眼前的女童。
女童乖巧地凑了过来,美艳妇人借着力,宠溺地抚摸着女童柔柔的发,光光的额,亮亮的眸,翘翘的鼻,软软的唇,肉肉的颌,最后停留在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处。
“娘这一生,虽然只有短暂的双十年华,却是不胜欣喜。”温柔地拭去女童滑落的泪,微笑道:“所以,雪儿,不哭。”
浓血再次涌出,比先前的更盛更深更稠。
断断续续的浓血,滴落在素白的衣衫上,仿若一株株含苞待放的墨色曼珠沙华。
美艳妇人躺靠在侍女的肩上,抬眸,对上侍女的水眸。
“雪儿就交予你了,我,相信你。”美艳妇人嘴角含着笑,眸中满是信任与坚定。
侍女用力点了点头,哽咽着承诺道:“属下自当守护小姐周全,用尽此生。”压制住自己颤抖的嗓音,继续说道:“请夫人……安心。”
美艳妇人,笑了,是安心,不是放心。
天知道她怎能放心,她的孩子还那么小,还那么纯,还那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