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走到堂屋里,一边在早已准备好的清水中搓洗手上的血渍,一边对钱桃花叮嘱注意事项。
他还给这个莫须有的【邪祟】编了个故事,大致就是意外横死的人眷念人间,羡慕孙卫兵受她的疼爱,所以来捣捣乱云云。
然后对付这个邪祟的核心要义就是:抽!孙卫兵发神经,就抽他,抽到他说邪祟走了为止。
老头确实是道士出身这不假,但他本身并不信鬼神,早些年就是吃这一碗招摇撞骗的饭的,只是现在行业遭受巨大打击,日子太难过了,有人愿意让他来骗一骗,还愿意出点好处,他自然是乐意的。
他也看得清楚,这一家子只有这个老太太和刚刚挨打的年轻人信这些玩意儿,那个大队长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冷眼瞧着他忽悠,估摸着也是被这小老太太缠得没法子了,来走个程序的。
既然人家儿孙都管不住,还把他请到家里来了,他就胡诌些东西,权当安慰这小老太太了,至于那个年轻人,搁长辈面前神神叨叨的,挨几个大比兜不冤枉。
于是老头装模作样地在钱桃花右手手心一通乱画,然后再三叮嘱,挥一挥手,世外高人般带着报酬离开了。
钱桃花对他讲过的话深信不疑,但看着一身是血,刚刚还被物理驱邪的孙卫兵,不免有些心疼,她跑过去拉着孙卫兵查看他受伤的情况,孙卫兵对着她欲言又止,然后被她拉着去水缸边冲洗。
孙卫兵刚刚离得远,并一时没从复杂情绪中出来,所以没有听到老头和他奶的对话,现在又顾忌着负霜还在场,不敢刨根问底儿似的详细询问。
他蹲在水缸前,整个人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任由钱桃花弯着腰从水缸里鞠水出来帮他擦洗,他的身上和地上全是腥臭的血水。
他闻着这难闻的味道,想想刚刚遭遇的一切,瘪了瘪嘴,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委委屈屈地问正在给他擦洗血迹的钱桃花:“奶,你咋就看着他打我也不管呢?”
钱桃花嗔他一眼,她虽不信林霜是妖怪这种事,但却对中邪、鬼魂之类的事深信不疑。
这个老头遭难前确实很会造势,很有些名气,每次出场费用还不低呢,以前能请到他的都是些地主老财或是达官贵人。
她早就听说了对方的一些神乎其技的事迹,后来不许封建迷信后对方就销声匿迹了,这次能找到他,她一方面觉得心里熨帖,看来自己小儿子是对她的话上心了,是很看重大乖孙的表现,另一方面也有些得意,看来自家也不算是平头老百姓了,现在也能媲美以前的大人物们了呢。
“可不能说大师的不是,他那是为了你好呢,乖孙听话,这次受点苦是值得的。”
孙卫兵心中愤愤,欲哭无泪,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怨声控诉:“奶!他打我,打得那样重,他都没看出来邪祟在——身上,他肯定是个骗子,骗咱家钱的,你还讲他是为我好?”
钱桃花一听,这么怨怼大师,肯定不是她的好乖孙卫兵,是那个邪祟,一定是那个邪祟又附到她大乖孙的身上了。
她也顾不上手上还有血水,立刻挺直了腰,抡圆了胳膊,一个大嘴巴子抽上去,直把孙卫兵扇得口鼻出血。
接着,她按照大师教的那样,怒目瞪向孙卫兵,右手高高举起,呵斥道:“邪祟在否?”
站在堂屋门口互相试探的负霜和孙爱军都被这响亮的巴掌声吸引了,齐齐朝这边看来。
孙卫兵感觉脑瓜子嗡嗡的,被抽得眼冒金星,他捂着被扇的左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一向最疼爱他的钱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