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恰巧此时,念生忽然挠着腮帮子说,“好像娘喊我了,我去看看。”随后一溜烟拉开门跑了。
他听着赵元冲说男女有别,意识到方才众人在屋内,自己知晓谢玿性别时,神情大概掩饰的不好,已然被赵元冲察觉了。无怪乎方才相送出门时,赵元冲朝自己毫无预兆笑了一笑。
对着谢玿,他能抖几分机灵和她玩闹,但对赵元冲,他总是带了几分畏惧之意,现下知道此节,虽明白赵元冲也不会拿自己如何,可脑中不自觉就生出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知道越少活得越久”之类的念头,忙遁了。
“...小鬼绝了。”谢玿看着他背影,感叹,“不过...他该是不会说出去的。”
半晌,她想了想,又回头看赵元冲,又问,“你以前出京外巡那么多次,不会真有个儿子吧?”
赵元冲牙关磨了磨,“儿子未必,妻妾倒有几个。”
谢玿自然知他是开玩笑,可心中猛然就是一揪,隐隐发痛,连带着背上伤口也一并重新痛了起来,谢玿一边呲牙咧嘴吸气,一边在赵元冲胳膊上挠了一把,全当解气。
赵元冲瞧她如此,一边揣着疼惜查看伤势,一边好笑道,“这样怕疼,还是做金枝玉叶的好,刀尖舔血的滋味想都莫要再想。”
那疼是真的疼,谢玿倒不是嘴硬好面子之人,可凡事遇着赵元冲,她脾气就没来由的偏向无理取闹几分。
“人哪有不怕疼的,不喊疼的都是忍着的,血肉之躯怎会不疼。”
赵元冲道,“会疼与怕疼是两回事。”
谢玿撇撇嘴,“那怕疼和苟且逃避也是两回事。”
赵元冲好笑道,“好,谢少侠义薄云天,不苟且,不逃避,怕疼也要咬着牙硬抗。”
谢玿斜着眼看他,慢吞吞道,“是噢,没错噢,我是义字当头两肋插刀,才心甘情愿受这劳什子罪,对吧?”她压重声音咬字道,“赵兄?”
赵元冲心中欢喜,于是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抿唇而笑,亲昵的执了她的手在掌中摩挲,道,“知道你是情深似海,不是义薄云天。”
谢玿与他对望,差点要陷进他温柔的暖意融融的目光里去,却又想起方才他与自己说什么“妻妾很多”之类的话,不由心中黯然生凉,这样的事,即便是玩笑,她也是不愿意听赵元冲说的。
这一须臾的沉默,赵元冲不由觉得有些困倦,将谢玿往里面推了点,自己躺在她身侧,说道,“昨夜渔仓夜景可还入眼?”
谢玿一听,就知道他在暗讽两人生了脾气自己半夜出走之事,此时气倒不生了,哼哼卿卿两声打着诨把这事儿糊弄了过去,才发现他眼中满是血丝,想来也是一夜未睡,不免有些愧疚有些心动,出口的话也多了些柔肠百转的味道。
“皇兄,今晚不过去了么?”
赵元冲躺着瞧了瞧她,才说,“今晚留着照顾你。”
谢玿于是笑逐颜开,往他怀中趴去。
赵元冲接纳的顺遂顺意,却叹了口气,“阿玿,你不懂,秋岚殿那时也是,咱们每次这样同处一室共床共枕,与我而言,虽然欢喜,却也难熬。”
谢玿蹙眉,“旁人夫妻不也都是这样,莫非往后一辈子你与我分房睡才会好过才会睡得好?”
她嘴快说出了“夫妻”二字,无所知觉。
赵元冲似笑非笑看着她,这坦诚当真十分有趣,有趣极了。
他说道,“到时候成了夫妻倒也不必如此。”
这话对谢玿而言不太好懂,谢怡训自小真真是将她当做了男儿养教,整个府上除了小厮就是黄毛丫头,莫说教习姑姑,一般小姐陪身的嬷嬷都没有一个。娘亲与姐姐又去得早,没人教他男女根本之别,更没人敢跟她讲些床笫房中之事。往日那些狐朋狗友和她在浮生斋所见景象,也都浮于表象,无非搂搂抱抱亲嘴摸脸之类能在房外干的勾当。
因此,她于成亲之事、男女之事就只以为是一场嫁娶热闹、两人相伴、举止亲密些罢了。毕竟她每回与赵元冲仅仅肌肤相亲,也欢喜悸动的目醉神迷,哪还能无师自通到明白鱼水之欢的地步?
赵元冲自然懂这其中的因由,他也从不点破,此时看着她越发疑惑的神色,更是越看越爱,于是凑在她唇角亲了亲,低语,“傻阿玿,我是要娶你啊,是要娶了你才敢和你一起睡啊。”
谢玿面色生晕,也留恋他唇舌追逐,心里怎么想也就怎么说了,“那场虚礼,真那样要紧么?”
赵元冲听着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在她面颊嘴唇上若即若离答道,“于你我而言倒也不甚要紧,但...我的傻阿玿啊...”
说罢,他又引着谢玿小心避开伤口,直亲到她吐息全乱,才又镇静心神,抱着她一起熄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