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神你也怕?”
许折沉默。
周晚身点点头,继续说:“我也怕。我赶尸赶了三十年了,一到了你家附近,我就察觉到了不正常。”
他叹息一声:“死人钱不好挣啊,我这次丢了很多具尸体,得罪了死人,不敢也没脸再回去做这一行了,可怜我年老体衰,不会修行,打工也没人要,已经快活不下去了……”
许折望着他:“快活不下去了?那你想不想要钱?”
“想!当然想!”
许折面无表情:“活人钱比死人钱更难挣。”
周晚身急忙道:“我想挣。”
许折转过身背对着他,神色有些残忍:“替我做件小事,七天之后,我给你八十两白银。”
周晚身大呼:“这么多!”
许折笑意连连:“想不想要?”
周晚身咽了一口唾沫,不符合年纪的苍老面容皱纹舒展,有些滑稽,就像枯老的树皮被熨斗碾压了几圈。
许折招招手,然后取出一张白纸,又从此处翻到了笔墨,整理一下,提笔画了一幅图。
图才画一半不到,周晚身面色已然变得惨白,盯着许折,颤抖地问:“这,这……你这是要我……”
他犹豫了,正欲开口继续诉说难处。
许折却是头也不抬:“一百五十两,七天。”
“我做。”
“很好。”许折搁笔,直接取出二十两银票丢到他手上,“会札草人吧?”
“会的……”
许折又带他回去,给他安排上了。
……
……
乐安镇边缘,许折的小院外头。
一只路过的小麻雀停在高高的树上,忽然它听见了斜对面那扇门咯咯吱吱的响声,于是它很好奇地盯着望。
那扇门被完全推开了。
许折阔步踏出门槛,目光深邃,气宇轩昂,再不见一丝文人孱弱,反添几许典雅周正。
陈小青带着早已备好的笔墨用具,跟在他身侧。
许折视线朝北极尽远眺,北方连绵的山脉轮廓在阳光下朦胧而唯美,山后有林,林后有水,水后有长安。
“若生于文人盛世,或可借青云梯,登天子堂,看长安花。”
许折遥想着不可见的长安,忽生出了豪气,只是这豪气深处夹杂了太多遗憾,软红十丈三千人家,怕是没机会以文人身份去看了。
陈小青顺着许折的视线看去:“少爷笃学,且怀夺锦之才,必有高步云衢之日。”
“走罢。”
许折翻身上了马,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乘牛车或马车,可他总觉得骑马有一丝江湖的味道,而且此处距离考场并不远,颠簸些不妨事。
他可是要成为仙的男人。
小麻雀又瞧了一会,索然无味地离去了。
骏马飞驰,卷起的尘埃许久才落下,穿过荒郊野村于日暮时到了考场附近,每年此时,距离此处远些的考生早早便来寻找住处。
两只兔子被锁进了铁笼子,笼子里放了一根干草,这是它们未来五六天的伙食。
两只白兔看着这根干草,对视一眼,委屈地嘴巴揪成一团,同时眼泪也啪嗒啪嗒朝下掉。
找了间豪华旅馆安身,用完晚餐后,许折没有温习的打算,倒是站在四楼窗边悠然欣赏起了夜空。
“拜华星之坠几,约明月之浮槎。”
他的月亮就在那乌云的后面,像童话故事里被恶龙抓走的公主,安静地等他筑基,等他提着大刀闯荒地,斗恶龙。
“许某筑基之日,月宫归我,嫦娥归我,玉兔归我。”
以前他没得选,现在,他全都要。
“少爷,你又在想什么啊?”陈小青一边研墨一边抬头说,“这一个月,你变化真的好大哦。”
“没什么。”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厚积而薄发,读书没有捷径,明天一早便是院试,现在要做的,就是写两幅好字,睡一个好觉。
想到许轻雪已经快到了蜀山,许折露出了愉悦而残忍的笑:
我的小表弟,你可要慢些长,等哥哥我磨好了刀,再来割你这茬小韭菜。
“少爷,墨研好了,”陈小青看着这方易水砚,忍不住又问道,“这上面为什么要雕一条冷血的小蛇啊?”
许折头也没回:“那雕什么?会笑的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