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反观刘刈,跟随自己潜入玄医局,偷听到小荧关于梁王及天理军的猜测,蹊跷失手被捉,以刘刈的身手,会这么容易失手?
而后呢?
在自己的再三央求下,虽然小荧没有杀他,但毕竟施法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情志错乱,不能将事情回报梁王。
这不也是保护了她的计划?
如果任乾卞没有骗人,自己如果真是庄周梦蝶,那夜晚时,看穿这一切的自己,又如何在不被人怀疑的情况下,告诉白天的自己,小荧要反,这一猜测呢?
李晋低头望了望手上的绿矾丝线灼烧的印记。
明白了一切。
梁王靠造反登基,至今七年。
正因如此,他倚重急龙军,设立武机局,重塑衙府司军,对于一切造反的萌芽,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梁王杀杨为忠,捉肖英,杀易天方,汴州军将,所剩无几。他卸下了这些当年起事重臣的兵权,培养亲信祁长训替马沅接掌亲军。
又借天理军之名,杀写下反书《忆世文》的霍起龄,杀为卫州节度私募兵资的江川岩,杀莱州录事唐楷观。
梁王怀疑一切官员,设立武机局监督和镇压,上察众司、下摄百官。
又怀疑所有藩王节度,用玄医局加强亲军,时刻防备。
又怀疑玄医局,几次三番使人假扮天理军,让太子的武机局能借机靠近和调查玄医局。
又怀疑武机局,让刘刈、太医院祁长训反过来再暗中监督太子和武机局。
梁王的多疑,远不止你我的想象!
在这样一环套一环的高压之下,没有人能够造反成功。
所以,这丝线印记——
便是要让自己去说服公孙荧,不要造反,不要送命!
“他”让“我”去劝小荧!
——
“李晋,若他日我身死时,你不要舍命救我,答应我帮我完成未尽之事。”
“李晋,这乱世,难道你就不想有所作为么?”
——
至今才明白,小荧说过的这些话,竟然更有深意!
小荧,你不能死!!
纵使你足智多谋运筹帷幄,但这天下仍然是梁王的天下,拥兵的张让尚且未动,你一个玄医局,单枪匹马,又如何去对抗府兵,对抗梁王,对抗这权利!
想到这儿,李晋的百般思绪,就只剩下了焦急。
他冲出向春坊,一抬头,已经到了通楼渠边,向东不足百步,便是玄医局。
李晋望这粉墙红瓦——之前未走进玄医局时,只觉得这里都是神秘,可如今多次去了玄医局,这里居然还是只剩下了未解的神秘。
宵禁时间还未到,街边巷里,偶尔还有零零散散的路人,有西门外晚归的脚夫,肩挑手提,伴着一日的疲惫;有通楼街酒醉的书生,摇摇晃晃,回味着片刻的欢愉。
除了空中的风,一切都那么安宁。
似乎全世界,此刻,只有李晋,心急如焚!
无论自己的这一切猜测是否正确,但至少公孙荧目前还未行动。
不管怎么样,立刻,马上,见到小荧。
劝说她。
就在他往拔腿便向玄医局奔去时,远处的门内,钻出两个熟悉的身影,一路向北,朝开河上游凼口匆忙而去。
李晋迎着风,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