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乾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文弱书生,一向养尊处优的甄有金一时间噤若寒蝉,以他的财力若在樊城雇请几位见微境的江湖中人自然不在话下,但在这条小船上却要另当别论,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这道理他还是懂得的。他的脸上复归平静,只不过酬金的事却也绝口不提。
不过宋乾却没有放过甄有金的意思,向老张问道:“老张,你可知最近一斤猪肉要多少铜子儿?”
老张并不清楚宋乾为何要问肉价,想了想道:“原来还是二十五文一斤,不过最近有点涨价,要二十八文。”
“太便宜了,那狗肉呢?”
“那可贵了,得五十文来着。”
宋乾幽幽叹口气,继续问道:“还是太便宜了,那熊掌呢?”
老张苦着脸道:“小哥嘞,莫要开俺玩笑,俺划一年船也吃不起那东西。”
“一只大概十二两。”陈文靖出声道。
宋乾点了点头,忽然又笑眯眯地看向甄有金,而坐在角落的有些沮丧的三爷看到此幕表情便振奋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酒钱要有着落了。
“甄老爷,如果刚才我没有听错,没上船之前你曾经说过多少银子都愿意给的话,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甄有金脸色微变,虽然有心否认,但一来放不下面子,二来眼前的少年是真有胆子把他再扔回江里,思虑再三,只好说道:“本老爷确实说过这句话,只不过此刻我身上只有点儿散碎银子,等回了府,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我堂堂甄有金,还会缺那些银子不成?”
“很好。老张是个老实人,不好意思跟你掰算掰算多少钱。既然甄老爷说话算话,我就替他算算。”宋乾神色认真道:“您一身肥膘且算两百斤,按猪肉价算就是五两六钱银子,按狗肉价算就是十两银子,至于是哪样儿,得看您把自个儿当成什么。不过您两只手摸的是金元宝银元宝,两只脚走的是达官贵人的府邸,估价自然是要贵些,按照熊掌的价格算,不算掉价吧?四只熊掌就是四十八两银子。”说到此处,宋乾停顿片刻,而陈文靖和老张几人已经是目瞪口呆。
陈文靖出身官宦之家,平日言谈举止讲究的是点到即止,不动声色;而老张出身市井,与别人吵闹翻来覆去就是“板马日的、嘎巴子”之类的话,却从未见过骂人不带半个脏字儿,却能骂得如此有新意,如此阴损刻骨……
是猪是狗?您自个选,反正都是畜生……
而甄有金的脸色已经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肥胖的手指颤抖指着宋乾,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就当别人以为他这番攻击已经结束时,宋乾却长叹了口气,表情竟有些委屈,无奈道:“虽有心替老张多算些钱,但我并不是那种狮子大开口之人,还剩一个偌大猪头,横竖卖不出价钱,就当是白饶您了……”
甄有金一时只觉得逆血攻心,若不是湿透的身子传来一股股冰凉的寒意,怕是现在就要晕过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这他娘的是哪来的牙尖嘴利的王八蛋?
甄有金恨不得现在就雇人撕碎了这小兔崽子,却悲哀地发现现在自己还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竭力深吸一口气,怨毒道:“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宋乾站在船头看着他,平静道:“现在就把银子给老张,不要跟我玩什么身上没银子的把戏,大家都不是傻子,就别来这一套。另外,我可是抛弃了所有家当,折合银子二十两,也请您现结。要是等您回去了,怕是我们要钱都没地儿要去,估计连贵府大门还没踏进去就得被乱棍打出。”
甄有金脸色变幻,他确实有这个意思。一来担心这些人狮子大开口,二来一向生性吝啬的他连二两银子都抠抠索索的出,更何况是几百两银子?索性就闭口不谈,反正等到回了樊城,还怕这些人上门讨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