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宋乾一语道破心思,甄有金只好小心翼翼打开挂在他胸口的小匣子,背对众人摸索出一张银票,肉痛道:“大通钱庄的兑票,这可是整整一百两。”
宋乾接过银票,确认无误后才收好,挑了挑眉毛又说了句让甄有金吐血的话:“看来您自认比狗金贵些……”
陈文靖看着宋乾一番冷嘲热讽着实解气,却没想到宋乾接过银票的动作如此行云流水,自然而然。他当时坚持救人并没想过要银钱报酬,于是此刻便有些脸红,犹犹豫豫道:“宋兄……”
宋乾看了他一眼,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你是说所有的问题归根到底都是银子的问题?”
“不。”
“我就是个店小二,最爱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
老张划着船默默地继续向着襄阳前行,一船人看着远处还在落水挣扎的人,不禁有些庆幸自己逃脱大难。陈文靖面露不忍,只不过他也清楚这条船已无法再载更多人,宋乾虽然沉默着,但一点也没有施救的意思。
这时候有一条艨艟从远处驶过来,速度极快,船面船板均包裹着生牛皮,两厢开掣棹孔,设有劲弩,应该是一艘军船。按道理说襄阳水军大营并不在附近,这艘艨艟估计是正在附近游弋,得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几名身材精瘦的水军战士腰缠长绳,从艨艟一跃而下,朝那些落水者游了过去,看样子不久就能把所有人救上来,倒让陈文靖轻轻松了一口气。
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是母亲曾在甄府做工,是否会被他认出,不过母亲似乎心中有数,只是静静坐在船篷的角落里没有抛头露面。
这场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宋乾几人并没有多少时间耽搁,只不过老张的船还没驶多久,一道极其雄浑的声音从那艨艟上传出来:“我家大人请几位上船一叙。”
说是“请”,不过看那艨艟有意无意挡在小船前行的路线上,就知道并没有拒绝的可能。从船舷上甩下来两条绳梯,陈文靖扶着盖着头巾的母亲出了船篷,一阵江风吹过,将头巾吹落半边,陈文靖伸手抓住头巾给母亲重新系上,这才小心翼翼爬上了甲板。
与巨无霸的楼船相比,艨艟这种战舰体型只能算是中等,不过船速较快,又备有快箭硬弩,一向是襄阳水军的主力战船,只不过这艘战船明显有些不同,守卫在甲板上的不是水军营中常见的劲装水兵,而是一排持戟而立的重甲士,船身两侧竟然各有两具寒光森然的璇玑重弩!
作为大楚国之重器的璇玑重弩,是由朝廷御工监无数大匠费尽心血研制出来的恐怖杀器,号称藏蕴境下沾之即死,甚至藏蕴境初境高手近距离硬抗一记也得重伤。要知道藏蕴境已经在一县之地中出类拔萃,襄水派云水分舵纵横荆北一路,麾下也就十位这等境界的高手。而这艘从外观来看并不特别显眼的艨艟,竟然备有四具璇玑重弩……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收割云水分舵全部高手,也就是这艘艨艟几轮齐射的事儿。
当然藏蕴境高手经过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艰苦熬炼,战斗经验无比丰富,自然远非重弩这种死物可比,但饶是如此,也反映出这艘艨艟的主人身份之尊,宋乾偷偷打量了一下,只看到那数根旗杆上飞扬的猩红旗帜绣着一个“张”字。
一排重甲士沉默伫立在甲板上,目不斜视,并没有因为宋乾一行不速之客而有片刻分神,足见所属将领治军之严。不过他们几个升斗小民也没有让人家来个下马威的价值,少顷片刻便有两名士兵过来,请几位落水的人去舱室换身干衣服,三人畏畏缩缩地去了,只有甄有金虽然浑身湿透,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依旧不肯跟着士兵走。两名士兵也没有强迫什么,径自离开。
连同老张共有六人被另外出现的两名士兵请去二层靠里的一间船舱,隔两步便有一名重甲士持戟而立,一向摆渡偶尔打渔为生的老张哪见过这种阵仗,早就吓得两腿发软,甄有金相对而言见过世面,也和军方的人打过交道,所以表现的更镇定些,或者说镇定得有些过分。陈文靖和母亲毕竟是前任兵部侍郎家属,品轶极高的将军也曾见过几面,因此只是默默地走着,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于背着包裹的三爷则浑不在意,东瞅瞅西瞅瞅,竟然还能从身上掏出一小壶黄酒灌一口,而宋乾看着两名士兵宽阔强健的后背,皱眉想着就算是那些个水军统领,随意派出的亲兵就是逼近知著境的强手,是不是也太过奢侈了一些?
荆北路各路宗门修行有成的武道中人看似多如牛毛,但实际上知著境满打满算也到不了千数,藏蕴境更是连三位数都不到,相对于一路千万人口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即便是刚踏入见微的菜鸟,周身真气运转之下举起数百斤巨石易如反掌,对常人来说已经是恐怖的高手,这也是讲武堂在短短十余年便大行其道的原因。只要踏入武道,哪怕以见微境界投军,以实力而论也足以担当五十人一队的队长,遑论那些境界更高的强者,挥金如雨,美女成云,这日子怎么一个舒爽了得?
而领着宋乾一行人的两名士兵,竟然已经是见微上境的强手!这种高手担当旅帅都绰绰有余,而如今心甘情愿当一个亲兵,只能说明对方来头不小。虽说是亲兵,但高手自然有高手的傲气,在一处舱室停下报了一声“禀大人,人已带到。”就分列两旁不再言语。
舱室门被打开,宋乾等人走了进去,本以为会是个装饰富丽堂皇的房间,没想到房间虽说要比其他舱室更大些,但装饰朴素,只有一床一桌四椅而已。唯一惹人注意的,只有挂在舱壁上的一杆被擦得雪亮的大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