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贪小便宜会遭大报应的。”
她可怜巴巴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为自己一时小小的贪财后悔不已。
“哪有这么严重。”
宣郁伸手,如愿以偿地触碰到她冰凉的乌发。
他唇边笑意浅浅:“宣贺是比普通人聪明点,但也就那样,你要是看他不舒服,我可以帮你……”
江折雪停下了在床上翻滚的幼稚行为。
她斜着眼睛看坐在一旁的宣郁,只见他修长素白的手指上缠绕着她的头发,而他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她,就像捧着一捧潭水。
“宣郁,”她开口,“你把我当什么?”
宣郁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冰凉乌黑的头发如潮水般滑落,他想起郑晚江提到的称呼,心头轻轻颤动一下。
呼吸只急促了一瞬,最后还是平缓下来,他的喉结微动,声音轻轻说:“小菩萨。”
“诶,非也非也……”
江折雪伸出一根手指,不赞成地摇晃着:“菩萨只是表象,实际上,我算你的心理医生,也可以说是知心的好朋友……”
随着她的动作,宣郁指尖的头发全部滑落。
他垂下眼,下意识想要拢住最后一缕,可是最后手中还是空空如也。
江折雪仍然在念叨心理健康的重要意义,偶尔还穿插着对宣贺的辱骂。
“所以说,假如郑晚月小姐问你我是谁,你要说心理医生,明白了吗?”
他就走了一会儿神,江折雪的思维已经不知发散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把头发压在手臂下,手指随便缠了几缕,神情是严肃而忧虑的:“绝对不可以说什么奇怪的话,虽然说现在信仰自由,你一口一个小菩萨,别人会鄙视你和我的!”
江折雪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见宣郁没有回应,还特意凑近了些重复:“不可以乱说话明白吗?”
她靠近他,他便顺势拉住她的手,把压在手臂下的头发轻轻扯出。
“我与郑晚月没有关系,她对我有些误会。”宣郁说。
江折雪:“……我们的重点不是这个。”
“她幼儿园喜欢的男生可以站满一个足球场。”
“可人家现在对你很认真,甚至追到家里来。”
宣郁又捻起她的头发。
他好像格外喜欢玩她的头发:“转折点在她十五岁,她的法语老师是我的学生……”
“那个学生已经被我赶出了组,原因很多,学术造假,剽窃成果,挪用资金……对郑晚月小姐来说,他还是个对未成年少女动手动脚言语放浪的猥琐变态——实际上,除了郑小姐,还有近十个受害者,都是年龄偏小的女孩。”
江折雪睁大眼睛:“我天,人渣!”
“总之,我向学校提供了举报材料,开除了他的学籍和各项资格,并在他过来闹事的时候……当着全组人的面把茶泼在他脸上。”
江折雪:“……酷。”
宣郁微微笑起来:“我只是顺手泼了杯茶,当时他就像一条没打疫苗的疯狗扑上来,刚好我手里的茶还没凉。”
*
十五岁的郑晚月正处于敏感的青少年时期,面对来自年长异性的下流恶意无所适从。
而突然出现的宣郁把这家伙举报开除一条龙,连带泼出去的茶,一下子就成了郑晚月心中闪闪发亮的救世主。
江折雪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郑小姐就对你这么个英雄救美的帅哥一见钟情?”
“不是一见钟情。”
宣郁手中仍是她的头发:“郑晚月小姐在青春期经历了极其糟糕的两性关系。”
“虽然没有实质性伤害,心理阴影已经不可抹去,这导致她到现在还不能很好地和异性相处。
“对她来说,我更像是一个模糊的意象,代表着安全的意象……这不是爱情,这对她不公平。”
江折雪看着垂眼的宣郁,他目光地望着手中的头发,手指不自觉顺着发丝往下,像是撕开一匹绸缎,周而复始。
而他的声音平静温和,条理清晰,她可以想象平时的宣郁是什么样,就和宣贺说的一样,天才少年,天之骄子。
“宣郁,”江折雪语调很慢,“你现在看着可不像认知出了问题。”
宣郁一愣。
在他说话之前,江折雪又问:“那你那个学生最后怎么样了?罚款?坐牢?”
他的动作停住,于是手中光滑的头发尽数滑落。
江折雪把头发撇到身后,她蜷缩起来抱着腿,歪着头认真地看着他。
“后来是由郑晚江小姐接手,她全权处理。”
宣郁慢慢收回自己的手,眼睛垂下:“她比我更有理由来处理这个人。”
他说的不是处理事,而是处理人。
江折雪缓慢眨了眨眼,好半会才愣愣开口:“她杀了他吗?”
宣郁轻声笑了。
他凑近一点,用和早上相似的姿势环抱住江折雪,像是安抚,又像是保护。
“小菩萨。”
她听见他的声音,很轻:“这个世界上,比死可怕的事情有很多,死都不配的人只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