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人类与对上鬼魂，邱宇是两种状态，气势完全不同。

在阳世人眼中，邱宇就是那种刚毕业参加工作不满两年，缴社保都不带住房公积金的职场新嫩。

在阴间，他是邱大师，独一无二的邱大师。

两边折腾，两边迷惑。

迷惑了别人也迷惑了自己。

有时连他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邱宇脚下很快，速度却不快。

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

正如黄胖子所说，他这身体算废了。

“大师何故如此匆忙？凭您身份，谁要见您不得候着！”

“话多！”

“我做律师的，不让说话还不如让我去死。”

“你已经死了。”

“再死一次。”

“你有这想法我可成全你，念在相识一场，打八折。”

宓文涛头摇得像拨浪鼓，“算了，现在这样挺好。”

“你很享受做鬼的感觉？”邱宇突然停下脚步。

“干一行爱一行，做啥要像啥。”

“呵，这么恬淡的性子也会被冤死。”

宓文涛吐出长长的舌头，把它那张老脸舔了一圈，

“好人不长命！”

邱宇摇头。

好人做不了怨灵，甚至连做缚地灵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这宓文涛生前也不全是个坏怂。

戾气太重的阴魂近不得公堂（派出所），即便有相机保护，能帮它们抵挡浩然正气，依然进不去。

不是身，是心。

煞鬼打心底排斥那类场所。

宓文涛的“好人”一说大约就是邱宇认定的那种不过不失的为人方式。

当医生的不收红包，

卖肉的不注毒水，

种菜的不上过量农药，

幼稚园老师不虐童，

狗是真的，疫苗也是真的，

就够了。

新时代标准越来越低，一个人能实行基本道德准则，做好分内事，便可被认定为好人。

倘若他不是土豪又敢扶起摔倒在地的老人，那就是圣人。

据闻，进入二十一世纪后，连阴司也开始调整对人性善恶的评判，从来不是黑就是白的地府老爷们也被阳世行走的人类打败，承认了黑白之间亦有灰色存在。

不如此，地府公差会忙到再死一百次。

邱宇继续走路，

宓文涛继续跟随。

行至一处废弃工厂，邱宇停下。

取出相机放入胶卷，将身前画面拍摄下来。

一张立可拍呈现掌中。

取出打火机点燃，小小一张照片带起的火苗竟窜至一人高。

滚滚浓烟过后，一道似有若无的气墙出现，墙的背面透出森森阴气。

神往的感觉，宓文涛激动地鬼躯剧颤。

“好浓烈的...阴气！”

邱宇没搭理，迅速钻入其中。

“等等俺！”

宓文涛一个激灵，急忙跟上。

当他俩气息完全消失于夜空后，气墙碎裂，随风飘散。

天边飞速赶来两道黑影，所过处，狂风大作，草木枯萎，带起周遭树木卷向天空寸寸碎裂，比龙卷风还猖狂。

邱宇消失处，黑影稳稳降落。

足蹬处，大地龟裂，延展数十米。

“跑了？”

黑影沉着嗓子，粗犷至极。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该被下油锅了！”

还是那道黑影，声音瞬间转作尖细。

在他身旁那道影子一言不发，用力抽动鼻翼，四处嗅探。

借着月光，看清两道黑影真面目。

阴阳脸，

半男办女。

双面鬼，

口眼分开前后，一侧只有鼻梁嘴唇，另一侧则是双眉双目。

方才说话的是阴阳脸。

“下油锅？下油锅也先把你这废物下了！”

“炸我不是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