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如约洒向大地,齐端像以前数年一样照常坐轿到宫门口下轿,他掀开轿帘,被刺眼的阳光晒的眼睛微眯。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这个时辰的阳光比往日的更加刺眼。
齐端步伐沉重的往宫城中走着,多年前刚刚晋升走这条路时也是如此的心慌,他不明白那铺满未知的前路是否能同他心里预设的一样。
昨晚夫人一夜未归,倒是水秀抱着自己哭了一个晚上,早知道就不应该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整个人头疼欲裂。
原本上朝路上还能有几个同僚互相打招呼,现在却无一人搭理他,气氛愈发沉重。
齐端将手中的笏板换到另一边捧着,缓解一下自己内心的慌张,不由感慨,还真是坏事传千里啊。
随着夏如海一声“皇上驾到~”,齐端条件反射般跪下行礼,心却被高高的捧到了心口。
“平身吧。”
齐端恭敬的起身,却小心翼翼的抬头偷看了皇上的神情,面色如常,想必还没看见秦言的奏折。
齐端的内心长舒一口气,秦言却大步走到中间,中气十足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皇上一扫昨晚没睡好的阴霾,兴致颇高的想让秦言详细说说,毕竟每次秦言所奏之事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有谁敢相信他连皇上喜欢收集字画的癖好都要管呢?
“哦?秦爱卿告假了许久,一回来就有本上奏吗?你且先说来朕听听。”
“臣要告发户部尚书齐端伙同祈国公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城外数百亩良田。”
皇上听完怒发冲冠,直接拍了桌子,众臣子被吓得纷纷下跪,“大胆!让人去给朕查!若真有此事,严惩不贷!”
二皇子原本得心应手的想将齐端从桃色纠纷里拽出来,现在秦言直接以侵占良田的罪名来告他,实在是杀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自己昨天刚去找过母妃为齐端求情,以父皇谨慎的性格,最后彻查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
边箬萧这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齐端的倒台牵连到自己,无意中却发现边衿桦和边千尘一直盯着自己看,他们什么意思?他们是已经站到一条战线上,想把自己搞垮吗?
最后早朝在皇上下令大理寺彻查齐端与祈国公一案的怒火中结束,齐端下朝后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起来般,冷汗浸湿了朝服。
齐端步履维艰的走到自己轿子前,大理寺的人却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齐大人,跟我们走吧。”
齐端的眼神中四散着恐惧,他心中深知,这一去,便真的回不来了。
“大人,烦请等等,让我跟他说两句话。”
施辉大步走过来,是他没想到的。
齐端还向着施辉身后张望,却没有看见施语的影子,略带失望。
大理寺少卿同施辉是旧识,也相信在宫城边上齐端再跑也跑不到哪里去,看在施辉的面子上,自然的往一旁让了让。
施辉看见如今落魄不已的齐端,也不同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从袖中拿出一份和离书,“你把这个签了吧,我会看在妹妹的份上为你多打点的。”
齐端接过来和离书看了看,又看了看施辉紧缩的眉头,竟然大笑出声。
施辉不明所以,有点恼怒,拎着他的衣领,却尽量将声音压低,不让外人听见他们的家丑。“你以为我们非要你这和离书不可吗?还不是为了栋儿!他在咸宁郡听闻你干得好事已经被生生气晕了三次了!我们施家的女儿给你写休书难道还怕市井的风言风语吗?现在京中任凭谁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都会体谅我妹妹的。”
两行清泪不自觉的从齐端的眼眶里跑出,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微湿的脸颊,语气冰冷,“施语呢?若是要和离,也该她亲自来同我说。”
施辉也不懂这个时候了,他在摆什么架子,脖子上的青筋都泛起,“妹妹回去便气病了,南山堂的大夫已经在我府上守了一晚上了,她还是六神无主,说话颠三倒四,你要她如何能过来?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跟你没完!”
齐端见他这般气急跳墙,想必施语果真是病得不轻,既然是这样,那就最好了。
下面冷清,自己还能带个人与自己同行。
他随意的撕了手中的和离书,无所谓的走向边上等待的大理寺少卿,“这个我是不会签的,便让施语给我写休书吧。”
施辉站在原地,生气的“你···”了半天。
而此刻按理说该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施语却欢欢喜喜的坐在自家厅堂上招呼着苏言溪,姜向南在一旁作陪。
“夫人,小姐,老爷那边传来消息,他果然没有签和离书。老爷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先让小的回来同你们说一声。”
那小厮传完了话便识趣的退了出去,施语面露讽刺,“果然他心里从未有过我和栋儿,竟然走之前最后一条生路都不给我们留!”
姜向南走过去握住她颤抖的手,轻轻环住她,“那就将他这个罪名坐实,只要他死了,还剩得玷污栋儿的名声。”
施语轻微点头,将话听了进去。
苏言溪倒是笑了笑,“也不必这么麻烦,只要齐大人进了大理寺的牢狱,想拿到什么就能拿到什么,何必如此忧心呢?”
姜向南不解,“那你为何还让我夫君走这一趟?”
苏言溪瞥了一眼施语,“怕齐夫人对他还心存侥幸,若齐夫人不认清他的嘴脸,如何能将他的罪名坐实呢?”
施语明白苏言溪的意思,自己之前确实不相信齐端会弃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份不顾,弃与栋儿的父子之情不顾,可如今他确实就是要将他们一起拉进地狱。自己若是没有认清这一点,日后必定对齐端的罪行多有隐瞒,若是看在栋儿的份上,说不定还会让施家在其中斡旋,换他一条性命也未可知。
施语想了想,站起身就要给苏言溪跪下,却被苏言溪眼疾手快的拦住,“谢过苏小姐,这一拜不管是对于昨夜的救命之恩还是今日的献计之情,都是我应该的。”
“您这可是折煞我了,母亲在时常同我说起当初您对她多有照拂,我看见您有难,自然是要帮的。”
施语见这孩子语气诚恳,想起她早逝的母亲,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