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先生仅过了三天便已经能看出身形消瘦,他匆忙的跑到书房,却无意中吵醒了正在假寐的苏言溪,“小姐,送去庚州的粮食药材都已经装上了船,您可要亲自去看看?”
钱先生愧疚的表情还挂在脸上,苏言溪已经丢下身上不知何时别人给她盖上的外袍往外走了,“走吧,去看看。”
说着两人便骑马飞速往码头赶去,是的,他们研究了许久,发现走水路已经是去庚州最快的途径了。
此时码头已经停满了八艘大货船,等着苏言溪一声令下,全速开往庚州。
“小姐。”苏言溪和钱华砚刚到,候着的小厮机灵的便将缰绳拿过来牵着马走开。“如今我们家能来的船都在这里了,船舱里都装满了粮食和药材,我们在京城的粮铺已经被搬空了。”
苏言溪一边走着,一边随意的走进船仓,一切都如钱华砚所说。“空着就空着吧,我已经在三天前修书给爹爹,估计此时他应该已经安排好了路上的一切,但还是以防万一,还是带着些押镖师吧。有这些粮食在,大概庚州人民能等到户部送去的赈灾粮,莫不要让庚州的百姓寒心啊。”
“是,请小姐放心。”
苏言溪点点头,许是只有她明白庚州若不能及时控制住灾情,再过不久等夏天到了,要么不是被饿死,要么不就是得瘟疫病死。
还记得上辈子自己未曾出嫁前去寺庙里上香,在路边也曾见过活在地狱里的难民。一个饿得浑身枯槁,身无片缕的老汉躺在路边,浑身上下只有肚皮鼓得出奇。原先苏言溪还以为他是得了什么怪病,直到看见他看见路边捧起带着草根的泥巴就往肚子里塞,等苏言溪想要出手阻拦时,老汉已经被泥巴活活撑死。
还记得那老汉临死之前同自己说,他不过是庚州受灾后众多饿死的灾民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只是缘分让小姐撞到,他们贱民的命不值得小姐为此落泪。
苏言溪回家后便问了爹爹庚州灾情的情况,爹爹对此也是连连叹气,情况不容乐观。只是赈灾这件事情一直都是旻王殿下做主,对苏遡来说已是份外之事,他虽然心焦却也无可奈何。
之后她也曾问过边衿桦,他是如何回答自己的呢?他说庚州并不是皇叔处置不当,实在是庚州那群刁民刁钻贪恩,屡次抢夺朝廷的赈灾粮,再加上最近逐渐入夏,这天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洪灾之后竟又爆发了瘟疫。幸亏皇叔英明神武,提前将太医院的任太医都带上了,许是不久灾情就会扑灭。
实际上呢?最后瘟疫肆虐,纵使当时苏言溪在京城都有受到波及,那一个月不知道到底是死了多少人,她只知道城郊的那片树林的树都没了树皮。
这些汇集到今生,都成了苏言溪不得不扳倒旻王的理由,若不是他在赈灾粮中动手脚,上下吃回扣,尸位素餐,庚州不至于死那么多人。
苏言溪顺着上世的记忆想起来之后肆虐的瘟疫,不经意的问钱华砚,“南山堂那边有人过来吗?”
“早就过来了,是木先生。”
带着些许震惊,木先生的情况她是知道的,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他在哪?带我去看看。”
很快苏言溪便在最后一艘船前看见正无所事事往河里踢石子的木楠,“你怎会亲自过来?”
木楠回头看见苏言溪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也没管,径直向钱华砚打趣着,“你看,我说的吧,她若是知晓是我过去定会前来看我。”
钱华砚笑着同苏言溪解释,“我原本是想让他去船仓里候着等开船的,他说您要是知道南山堂过来的大夫是他,定然是要过来责问一番的,故特地在此候着您。”
苏言溪听完心中的无名火也算是去了八分,“算你小子识相,这次去千万当心,千万小心瘟疫。”
木楠倒是十分洒脱,“小姐放心吧,我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定然会好好回来接着给小姐当牛做马。”
苏言溪被他不正经的样子逗笑,将手中雕刻精美的铜令牌递到他手中,“好,也帮我守护好庚州和我爹爹,照顾好自己。这是我儿时爹爹送我的令牌,他看见定会知晓你的身份,也自然会听你的劝谏。”
木楠满怀感激的双手接过,“小姐为我考虑周全,请小姐放心,木楠定会尽自己平生最大的努力,也努力在这场属于自己的战役里战胜原来的自己。”
苏言溪了然,想必他说的是他一直手抖的毛病吧,她微微颔首,心中难得的对木楠升腾出一丝敬意。
“出发吧。”钱华砚立即吩咐下去,随着船夫洪亮的吆喝声,一艘艘船只驶出港口,带着希望,去向需要播种的地方。
“小姐,这边风大,我们回吧。”
苏言溪成就感满满的看着远去的船只,她以为自己终于凭借着努力回转了命运的齿轮,能够让那些无辜的人活跃出自己平淡却幸福的人生。几乎是哼着歌踏上回府的路,像是刻意的,回府的最后一处拐角,停着一辆精美华贵的马车,而马车边上站着的不是三皇子身边的人又是谁?
真是晦气,这是苏言溪察觉到那个人的第一反应。她想要径直走开装作没看见,显然三皇子不会轻易放过她。
“苏小姐,我们殿下邀您去马车上一叙。”
苏言溪装得懵懂,作势要挥鞭子,“殿下?是何人?我从不跟装神弄鬼的人聊天,你莫要再挡我去路!”
小厮还没做声,倒是马车里面的人坐不住了,边衿桦掀开了帘子,声音低沉,“苏小姐,本王有要事与你相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言溪嘴角带笑,看不出喜怒,“既然三殿下已经这么说了,我自然不好拒绝,只是男女有别,不如殿下来我们府上用杯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