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府周邦彦今年不过三十又四,能在这个岁数就坐到正四品的位置,绝对算是人脉、才学、官运一样不缺的。所以对待草根出身的秦修文,他神色不过淡淡,并没有和其多言。
周邦彦身形在文官里算是高大,身材保持的也不错,面孔方正,蓄着短须,很有一派威严。
秦修文来的时候其他几个县的县官也到了五六位了,面对这位大家的顶头上司周知府,旁人都知道他有些难以接近,互相见了礼后,便安静地立在周邦彦身后,不敢再过多言语。
等到太阳已经完全升起的时候,所有人也到齐了,很快不远处的运河上便有十几艘官船慢慢驶来。
卫辉的码头由白石砌成,宽约五丈,长约十丈,由一条由岸边伸往水中的堤咀来停泊船只,上设9层台阶,下船后人可以顺着台阶走上码头。
在高峰时期,此处可以停下数百艘船只,而此刻一则因为连日暴雨船只减少,二则今日早就有官兵过来戒严回避,此刻并没有普通老百姓在附近。
卫辉府处于卫河边上,位置十分之好,西依太行,南临黄河,东接齐鲁,北通神京,是真正的交通要塞,卫辉码头也是接通漕运的重要段之一。
然而这样的交通要塞,匹配这样的码头,在这个时代的人来看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在秦修文看来,实在太过简陋,匹配不上这般好的地理位置。
不过这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此刻官船上下来一群人,领头人身着青色官袍,年约四十,身型微胖,一边笑着一边迈着大步前来。
“见过葛钦差。”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虽然葛郎中的官职比周知府要低,但是此刻他是代表皇帝亲临,在卫辉地界上,他暂时代表了最高指挥权,所以周邦彦也需要给葛郎中行礼。
葛郎中心中划过一片畅快之意。
周邦彦和他是同年,当时两人是同科进士,名次也差的不多,但是进入官场后,周邦彦是平步青云,从中央到地方,三年升两级,如今年纪比自己小将近十岁,官位却比自己高两级,早早成为一方大员。
现如今他手上还管着潞王府的督造差事,皇帝亲自拨了六十八万两白银过来修建潞王府,那是何等的肥差?天南地北的珍品汇聚到卫辉府,流水一般的银子在他手指间淌过!目前周邦彦还没到高官之列,但是就这份荣宠,想必等到潞王府竣工之日,就是周邦彦再次高升之时!
想到这里的时候,葛郎中酸的牙齿都要倒了,心中是又嫉又恨,又只能感叹谁让人家出身好,像他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拍马难及!
不管心中作何感想,表面上葛郎中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配上他肉乎乎的面孔,倒是看着很是可亲好说话。
“子安,京中一别已是多年,如今我们又见面了,今天可得好好喝两杯!”
周邦彦一向板正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只是笑容很浅,不达眼底:“自然自然,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一会儿到了驿站梳洗过后,就随我到凌云阁,小弟置办下了几桌席面,到时候咱们两不醉不休!”
周邦彦给足了葛郎中面子,葛郎中闻言大笑,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往驿站方向走去,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们情谊颇深,是至交好友呢!
李千户带着数十名锦衣卫押后,和众位大人行过礼之后也不过分热络,指挥着力夫将船上的赈灾粮一袋袋搬上岸。
所有人看到这一袋袋的粮食都眼睛一亮,心里默默估计着自己这边大概能分到多少。
秦修文则是悄悄抬头往锦衣卫里扫了一圈,见并没有潞王的身影,低头沉思起来。
李千户是锦衣卫千户,尽管众人知道李千户的身份很高,又是皇帝心腹,但是面对锦衣卫,文官们还是天然的发怵,轻易不敢上前巴结,就算有心钻营之人,在和对方不熟悉的情况下,也不会和锦衣卫之人走的太近。
李文贵对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了,也不在意,继续抱臂站在码头上看着下面的人运送粮食,只有在秦修文背过身的那一刻,投去了一抹目光,但也不过只是一瞬。
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