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错愕的张主簿,认真道:“在下一介布衣,若非借将军府之威安能成如此之事。老哥你便是武将军借予在下的那柄令箭。你愿意相信在下,愿意无条件地配合在下,并且答应在下那些在当时看起来荒唐的请求,这便是你的功劳,换了别人,或许就做不到这些,做不到这些,自然也就成不了此刻之事。所以,将军英明,这都是你应得的,而非什么借我之功。”
一旁的僚属们闻言也慢慢冷静下来。
是啊,换了他们,能这么支持商慎之这个并未证明过自己的无名小卒吗?
可别忘了,即使在今日事定之前,他们仍旧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充满了怀疑和鄙夷。
一念及此,众人也熄灭了心头的悔恨,一个中年男人迈步而出,朝着商慎之拱手道贺,“商公子,恭喜啊!此番替将军立下如此大功,定有厚赏,日后在将军府中咱们多亲近亲近。”
卧槽,被他抢先一步!
其余众人也连忙反应过来,纷纷上前道贺,朝着这位注定会在将军府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年轻人示好。
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定最终封赏,但张主簿都这样了,商慎之还不得起飞了啊!
商慎之微笑着一一回礼,一脸谦虚地道:“诸位客气了,在下只是借着将军名声做了些不足挂齿的事,真正的军府重事,将军还得仰仗诸位,诸位才是将军府不可或缺的功臣。”
一旁武元靖的心腹幕僚看着不骄不躁,不居功,不自傲的商慎之,心头愈发感慨,这人真的只有十九岁吗?
他缓步上前,看着商慎之,十分礼貌道:“商公子,将军在那边房中等你,请随在下过去。”
商慎之也没推辞,回了一礼,“有劳。”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不远处的背影,众人那叫一个感慨又艳羡。
旋即,他们便瞧见了更令他们惊讶的一幕,一向威严沉稳的自家将军,竟然走出了房门,亲自站在门外迎接!
望着自家将军把着那个年轻人手臂,亲切地走入房间的样子,众人终于彻底麻了。
房间内,云麾将军武元靖和商慎之分别落座。
手边摆着三个木盒的武元靖看着商慎之,眉目已然尽皆舒展,嘴角噙着一丝轻笑,面露赞许,“我虽尽晓你的计划,但在事定之前,依旧有几分担忧,没想到你最终竟做得比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情况还要好!”
商慎之依旧谦虚,“没有将军的声望做底子,在下寸步难行。此事能成,皆因三郡子民信任将军,佩服将军,在下何敢贪功。”
武元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商家这种家庭,是怎么教出你这样的人的?”
商慎之心头微动,只能欠身不答。
武元靖本就是随口之言,自然也没深究,缓缓道:“此番之事,我自当重谢。只是你帮了我如此大忙,亦算是救了我的性命和前程,先前我还欲加害于你的家族,凡此种种,一个区区的检校郎中我亦拿不出手了。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我若能满足的,一定做到。”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证明诚意的话,“你若觉得不好开口,我便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了。”
商慎之微微欠身,“将军为国戍边,保境安民,能为将军排忧解难,是在下的荣幸,何敢以此邀功。”
武元靖摆了摆手,而后顺势抚了抚身边的三个箱子,从第二个箱子里取出了一封书信,“我欲直接升你为主簿,并且不以检校之名。但我虽为开府,这主簿之位还是需要颇费些周章。兵部右侍郎,乃我同乡前辈,我已经修书一封,请他帮忙在朝中运作一二,你看看,若无异议,明日便送去中京。”
商慎之并未伸手,而是直接起身一拜,“将军恩典在下唯有谢意,何敢挑拣。”
武元靖也不坚持,将书信放下,“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回去好生休息,静候佳音吧!”
商慎之犹豫一下,告辞离去。
看着这一袭黑衣出门离开,武元靖坐在座位上,伸手揉着眉心。
他的眉头再度皱起,仿佛方才那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于事无补。
此番变故,朝堂、御州行台、三郡郡守,如此齐心协力地断了自己的路,逼自己铤而走险,真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贪腐可以概括的?
幕府之中,那些竭力鼓动自己行抄家之事的僚属,他们是真看不到背后的风险吗?
种种蹊跷,种种异样,由不得他不去深思。
可惜了。
虽然这少年足够聪明,但是终究还是少了些火候。
这些事情,终究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一个人应对。
房间之中,他坐在阴影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房门却被人轻轻敲响。
“明公。商公子求见。”
当房门再度打开,去而复返的商慎之站在武元靖的面前,拱手一礼,“将军,在下有一言,思来想去,还是想与将军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