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涉案人等都是咱们养心殿的奴才,传出去怕是不大好,能否给我个薄面,先别押去慎刑司,今天儿也不早了,宫门不会儿就要下钥,不如先把人锁了,明儿一早我请李总管亲自过来再审不迟。”
那麟查剑眉微蹙,冷冷地审视了褚湉一番,才道:“不行,这不合规矩,你最好不要打什么鬼主意。”
“不敢。”褚湉凑近他几步,盈盈一笑:“我可是为大人着想,想养心殿出来这种欺君之事,皇上知道了必定震怒,天子之怒下,人人自危,咱们当差的纵不被波及,怕也不好过。”
“大人们虽例行巡查,却也是外朝之人,万一哪位出去这么一提,不小心走漏了……如此一来,皇家颜面何在呢?且不说这等事没得惊动慎刑司,既如此不如墙内事墙内了,李总管向来克己奉公,一向是按规矩查办,严惩不贷,您说呢。”
那麟查本也懒得多事,却没成想这宫女还搬出皇上压他,话说也并非她胡乱攀扯,这种事上被指摘的也不是没有,他犯不上。
宋倾澜一双眸子极为晶亮,不经意间顾盼生辉,又神色一片浩然,好不真诚,让人忍不住想去信任几分。
那麟查回首向押着小寇子的两名二等侍卫打了个眼色,两人立即会意,将人押了去。
褚湉终是按下一口气,福了福向他致谢,那麟查只道:“宫里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走一步都可能是作茧自缚,自己都在多管闲事何苦还说是为了我好,岂不函矢相攻?”
话音才落,他便挂好佩刀预备提步而去,毕竟宫禁森严,又值夜阑人静,侍卫与宫女单独会面很难不会被定义为私相授受,这后果不堪设想。
褚湉见他转身欲走,急忙开口:“大人且慢!”
那麟查挑了挑眉,背对她微微立定在原地,凌厉的脸庞上浮出一瞬间的笑意,换做旁人身在当下躲都躲不及,她还泰然自若,帮她抓了贼,又替她锁了人,必是要再次答谢一番罢。
“不愧屋漏之意,大人方便告知一二吗?”
那麟查乍听之下,已升起几分恼羞成怒,头也不回,不耐地道:“宋倾澜,你可小心,不要在暗地里做些亏心事,人在做天在看!”
说完快步而去,独留褚湉在夹道上不明所以。
她做什么亏心事了?
思忖片刻,褚湉气不打一处来,居然是个警告,亏她以为是些耐心的劝慰,果然刁钻。
挨到宫女们下了差,褚湉知会了雨蘅与张德福,说明事情首尾,三人来到前殿茶水房,取了钥匙进去一番查找,对了账单,取了戥子戥了一戥,居然斤两分毫不差。
“奇了怪了,不多不少,她胆儿肥了去茶库盗取的不成?”
张德福瞥了一眼不明就里的雨蘅,低低说道:“不能够,内务府对这些吃喝物什上管防最为严苛,茶库当差的都是些什么人,凭她能在里面扒拉出一根茶叶杆儿算她本事。”
褚湉不由得点头,张德福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他说的必然不会错。
她取来那罐福建大红袍,倒出些许在那戥盘上,左看右看却一筹莫展。
早知如此,真不如先审一审那个小寇子,可那当口正值快下钥,不得不先把人扣了,如今宫门上锁,她又出不去,只得自己找一找破绽,不然明天有些风声,怕是什么也不剩了。
她这么想着,有些苦恼,不经意扒拉着盘里的茶叶。
不对!这茶叶怎的有些条索松散,而有些紧实匀整,色泽也是不一,有花杂有油润,这差别不细看还真不会轻易发觉。
褚湉唤来两人一同细细辨看,得出的论断便是,这是上等大红袍连同次品混杂在了一起,而次品相对少些,沏出来的色泽口感即便有细微差别也不易察觉,更何况皇帝与太后不同,从不曾在这上面太过留心。
“这可是欺君之罪,一旦捅出去,咱们俩这掌事的可少不了吃瓜落儿了!”
张德福即便愤恨却也一张脸苦哈哈起来,这回怕是少不了遭罪,心里恨不得打死诗宁那蹄子,又隐隐怨怪褚湉多管闲事,害人害己。
褚湉看出他的心事,可是这事她管都管了,心里本就恼了诗宁,又看不得她挑软柿子捏,专欺负皇帝年轻少事,到这裉节儿上,没有回头的道理。
“谙达放心,这事我晓得轻重,更何况我也牵涉其中,必不会让您老跟着为难,信我这一回,咱们养心殿也该清理一下门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