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已进入初夏,紫禁城中最显活色生香的时节。
养心殿寝宫的滴水檐下新挪来多盆茉莉,小巧玲珑的花朵正开得烂漫,那香味沁人心脾,一踏进宫苑便如置身花海梦域。
褚湉正在滴水檐下边看花,边编着辫子,末了,用红绒绳一圈圈仔细绑着发梢。
她的头发极黑亮,顺滑如缎,因此绑起头发很是小心谨慎,一旦松了些,马上整条辫子就分散开了。
系上结,她轻手顺了顺那留出一寸来长的红辫穗子,也就是这时候,太后传召的口谕下来了。
褚湉略略整理了下衣裳袍子,便出了养心殿如意门,往西朝储秀宫走。
待到通传,门口的两名宫女打起秋香色缎子绣蝶戏牡丹图的锦帘,褚湉垂着首,从容地迈进殿去。
熏殿的果香凝人,她闻着竟有了三分饿。
太后坐在西间的梳妆台前,不久才下了叫起儿,此刻正由宫女们伺候着卸了沉重首饰,绾好了平时燕居时的盘发。
想是年纪上来,她平日里极少再梳精巧的小两把头,常作盘发,或是架子头,亦或是戴钿子,大拉翅也梳,不过在寝宫里,就免去了坠人的首饰,只簪鲜花和一些珠翠点缀。
褚湉过来,含笑给太后行礼问安,太后在镜中看见她窈窕之姿,声音又清甜柔和,到底升起几分忧虑。
皇帝年轻,身边成天介随着一朵花似的可人儿,她真有些忧心此女有什么攀附之心,更操心起静芬来。
听得太后免了礼,她才起身,这时由小娟子捧来首饰匣子,太后只瞟了一眼点点头。
“你见过我那二侄女了,就是喜子,你觉着怎么样?”
褚湉想不到有此一问,心里打鼓,微微一笑道:“奴才身份低微,如何敢随意评判起静芬小姐。”
小娟子取来一对金嵌碧玺顶珍珠耳环,正伺候着佩戴,太后这时笑道:
“我不过是想听听你们的眼光,无碍,你说就是。”
褚湉想了下,道:“二小姐温和贤静,奴才只看气质上,想是读书识礼,敦厚稳重之人。”
“不错,我这个侄女……就是老实,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话音刚落,就见太后吃痛地啧了一声,小娟子吓得一哆嗦,扑通跪下求饶。
不知今日怎地,那耳环她戴了许久都未戴上,稍稍用一点力便刺痛了太后,她越想越怕,太后自朝会回来就面色不豫,偏偏撞在这上头,料想自己小命今日便要交代在此了。
太后登时不见了往日温和,脸色铁青着,厉斥道:“不中用的东西,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我往日里待你们太好了些,就越发的不知起轻重来,横竖就该打死!”
小娟子吓得哭求不得,不停的磕起头来。
褚湉也着实吓了一跳,遂瞬时清醒过来,忙过去近前,柔声道:“老祖宗不必跟她们置气,身子重要。”
她说着往首饰匣子里一瞧,心生一念,伸手拣了一对金耳针串珍珠翡翠坠角的耳坠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