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晨光弥漫,在山那边的尽头缓缓升高,于天穹间悄悄倾听大地苏醒的声音,散发着丝丝安宁和寂静。
农户在天未亮前便已下地,冬日将至,要将秋收后的农田耕耘平整,以备来年种地。
据说大汉已经发现了宿麦,也就是俗称的冬小麦,但还没有推广开来,以粟为主要粮食的习俗没那么容易改变。
因为粟很耐旱,容易活,收成虽然少,但在旱季不至于颗粒无收,对生活多少有些保障。
可是到了冬天,北方很多农夫便没有作物可种,只好让田地修息,期盼来年的粟米有一个好收成,凭白浪费了冬季的时光。
若能将宿麦普及开,粮食收成便能大涨,但这个过程任重道远,老百姓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任何细小变革都有可能影响他们的生活。
弓高侯府门前。
路宽十丈,天才亮便已经有孩童在等袁夫子开课,来这么早,大约是想占个好地方。
开了府门,韩嫣打着哈欠指挥奴仆们抬出五个案桌摆成一排,门前的情况和他臆想中的人山人海完全不同,老远便有小吏封街,只准十岁以下的孩子靠近,父母将孩子送来便会被赶走,不准进行任何形式的停留。
韩嫣皱起眉头,我畅行的是有教无类,有志不在年高,怎么还搞起年龄歧视来了?
“哎,你你你……对,别看了,就是叫你,过来一下。”韩嫣冲一位满脸横肉地小吏招手,这丫对百姓很不客气。
“嫣太子,您叫我?”县尉恭敬作揖,脖子紧缩。尽管传闻韩嫣为人十分和善,但他是第一次见,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我请袁夫子给大家教学,不只是为了教孩子们,如果长者有心,一样可以来学习,你们把人撵走干什么?”
“这……”县尉一脸为难,只得低声解释自己的理由:“卑下只是按照律法行事,我大汉有聚众饮酒罪,三人聚集饮酒便要处罚,同样的,聚众人数过多,官府便要出面进行打压,若是出了大事,第一个要枭首的便是主官。卑下听闻嫣太子教化百姓,也是很高兴,奈何律法当前,不敢渎职,准许孩童聚集便已是违律,若让民众再来,卑下担当不起。”
闻言,韩嫣深吸一口气,事情往往与所思所想有差距,尽管心里不爽,却没法违背统治者定下的社会秩序。
像燕王刘定国那样搞万人体检,要直接调动上千门客维持秩序,而且人家是燕国的王,有那个信心不出事。人多便有是非,胆敢作乱,杀了便是,可咱做不到那样啊……
大早晨遇上败兴事,韩嫣百无聊赖地向县尉挥手,“去忙吧。”
“喏。”见嫣太子如此明事理,县尉松了口气,行礼退下。
随着朝阳升起,侯府门前逐渐热闹起来,彼此熟识地孩子们追逐打闹,偶尔有孩童手里拿着劣质的竹蜻蜓,勉强能飞起来便猛栽向地面,明显没有木匠的手艺好,但也算跟得上潮流了。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这群孩子全是男孩,都不用县尉撵人,百姓们自发的便一个女孩都没有,搞得韩嫣很郁闷。
大汉还没有独尊儒术,倡导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的那套还没有流行开,女人们也能随便上街,可怎么就没女孩来上课呢?
这要全是男的,王瑾岂不是没脸来了?
不过韩嫣也没有愣到在大街上喊“呼吁女性争取自身权益”的程度,男尊女卑是封建社会的基本观念,可是让我看不惯,便要改一改。
这样想着,便吩咐门前候着的奴仆说:“回去把府里的奴婢们召集起来,我房间里有很多刀笔和空白竹简,让她们人手一件,全部来门前学习读书写字,我弓高侯府哪怕是一个奴婢也得有文化,也得脱离文盲行列,这样才对得起我的身份。”
“……”奴仆痴呆,瞠目结舌。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见奴仆站着不动,韩嫣眯眼凝视他,内中的寒意令奴仆打了个激灵,撒丫子便往回跑。
当韩颓当听到汇报,那孽孙要召集奴婢们学习读书写字时,也是惊愕了半饷才反应过来。
大汉初年有鸣雌侯许负,被人称为千古第一女神相,以妇人之身位列王侯,还写了许多著作名传天下,才华横溢,学究天人。
咱虽然比不上她,但怎么也得提升一下档次,凭白请袁夫子教导百姓,咱却没得到好处,钱不能白花,先把府里的奴婢们教好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