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他明日便回长安了,由他折腾吧,去召集奴婢。”
“喏。”
韩颓当注视奴仆消失的背影,突然无声笑了笑,其实内心很赞同韩嫣的做法,谁都清楚有学问的人知书达理,若是我弓高侯府的奴婢们全是才女,随便拉出一个都能吟词作赋,那才是最有面子的事情……
而此刻,侯府不远处的小巷里,王瑾兄妹俩贼头贼脑地在巷口探头打量状况。
入目便见县尉在封街,一脸凶神恶煞的撵人,不许壮年靠近。
再向远望,侯府门前清一色的男童,大多灰头土脸,连个清秀女孩都没有,兄妹俩面面相觑,可内心却又觉得这样是理所当然。
“大兄,要不……我还是别去了吧。”王瑾心里打退堂鼓,明眸努力在人群中寻找,希冀哪怕只有一个女生也好啊。
“嫣太子指名道姓让你来读书写字,你若不去,岂不是要得罪他?”王小贾对县尉畏惧如虎,在集市里没少责骂。“要知道我们前天才受了嫣太子的馈赠,那锭金饼子值一万三千钱,足够弥补咱家损失的粮食,你若不去实在说不通理。”
“可是……”王瑾内心挣扎着,心里有些黯然。
前天韩说登门,张口便讲你家损失的粮食都是小事,瑾姑子莫伤心,我家大兄为表歉意,特命我来送上赔偿,说着便将金饼子扔在案桌上,仿佛是施舍一般,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很欠抽。
别看韩说在家人面前时很孩子气,但只要出了门,他便会捡起诸侯子嗣的架子,人人平等这种观念是不存在的。
从小便在蜜罐子里长大,习惯了百姓的阿谀奉承和恭恭敬敬,自会养出娇气,心里便有高人一等的概念,面对寻常百姓,哪怕自己不觉得言语盛气凌人,可实际却是俯视的姿态。
王家只是商贾之家,连农民的地位都不如,韩说面对他们自然有几分高傲。
一锭金饼子扔出去,王瑾的大嫂绮,连带父母和大兄,尽皆管不住眼神,金光闪闪啊……
家里这次真的损失惨重,上万钱啊,要多少年的努力才能攒下来?
有人愿意补偿这个钱,一家人便顾不得尊严和面子了,连饭都吃不饱,生意也要揭不开锅了,哪有资格谈气节?
若是给了有骨气的人家,我王家便是穷死饿死也不要你的臭钱,奈何商贾之家,多少有些势利是一定的。
王瑾从小被家人呵护,几乎不出门,更不知人间疾苦,清纯得如同白纸,在她看来,韩说扔金饼子的行为便是羞辱人,可没想到的是……很爱护自己的阿翁和大兄,竟屈服了。
最后便是人家摆明了看不起你,你还要笑着伺候。
有那么一瞬间,王瑾想从今以后再也不见韩嫣,因为你不尊重我的家人。
可是,在这父要子亡,子便要亡的社会,父母兄长一起要求你接近嫣太子,你怎么办?
王瑾很悲伤……依稀间看到了自己今后的悲惨命运。
可是夜深人静时再想想,虽然只和嫣太子接触过一次,但他和韩说真的不一样,平易近人,言语谈吐像风一样轻柔,他的眼神里没有傲慢,反倒像兄长一般充满爱护。
想到这些,王瑾便又觉得,其实他让我来读书写字,应该是想多看我几眼吧……毕竟我这么可爱,嘤嘤嘤。
兄妹俩在小巷里徘徊了很久,王小贾正催促着你赶紧去,便见里头出来一队奴婢,各个手持竹简和刀笔,于案桌前跪坐,而在远处,袁夫子已驾着牛车赶来。
经不住大兄的推搡,王瑾只得低头疾走,在县尉惊愕的眼神中,在孩子们发愣的目光下,来到侯府门前。
“瑾儿见过嫣太子。”
“来了?”韩嫣笑着,指向案桌最中间的位置,万众瞩目之下,说:“今后那便是你的座位,有不懂的问题要及时向夫子请教。”
“喏。”王瑾眼中有不知名的情绪流转,只觉此刻的嫣太子,比他背后那轮霞光四射的朝阳还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