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趁着月色纵马奔出百里,东方已然既白。李存勖见鹿燕儿不耐久奔,便主动停下歇马。
肖俞估摸着已经到了林州境内,再往前便是潞州了。时下晋军梁军主力都在潞州对峙,若是沿着这条路再走下去,势必要与大队梁军相遇。于是委婉地提示李存勖要不要绕道北上。
李存勖确实不以为意,见天色微明,指点着远处的太行山麓,和鹿燕儿讲些典故。
鹿燕儿顺着李存勖马鞭所指放眼望去,见大片的农田干涸荒芜,与家乡大不相同,便问道:“此地百姓都不事稼穑吗?怎么这许多农田都荒了?”
李存勖这才看到目之所及,果然农田中均空无一物。此时已是初夏,按说不管种下什么作物,都该郁郁葱葱了才是。自己刚才只顾指点河山,却没留心眼前农田里的景象。不过他对中原各州的山川地理倒是熟谙,接口解释道:“林州山多,地势又高,周边虽有漳水、淇水环绕,却引不进水来。加之此地少雨,十年里倒有三四年是大旱。若在太平年月,地方官儿犹能征发民夫修渠自救。但这几年嘛,天灾不断,战事频仍,也就只能任由田园荒芜了。”
鹿燕儿叹道:“那些王爷们打来打去,老百姓可遭了无妄之灾。”
李存勖看了鹿燕儿一眼。鹿燕儿想起李存勖便是河东将门子弟,自己这么说无疑是把他也骂了进来。俏脸一红,道:“燕儿无心之语,李公子莫怪。”
李存勖却笑道:“姑娘说的是实情。天下兴亡,终归都是王侯将相的把戏。宫阙万间,百姓皆苦。不过我河东与朱温那老贼倒不是私人恩怨,而是要争一个是非曲直。当今天下之乱,可不是靠仁义道德便能了解的。”心中却想,这丫头当真善良得紧,自家大祸还没解,倒有闲心为一方百姓叫苦。心下不由得对鹿燕儿又多了几分好感。
鹿燕儿颔首道:“公子不见怪便好。”
李存勖又对肖俞道:“绕道而行,虽然能避免与梁军正面冲突,但在路上耽搁得久了,鹿姑娘被万剑谷发现的风险就大了几分。咱们还是找只走下去,左右距咱们的潞州大营也不远了,即便有事,也能接应得到。”
肖俞只好点头。
鹿燕儿见李存勖轻描淡写,似乎调动晋军的边军主力接应自己三人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显然先前说的“父亲在晋王手下做事”犹是谦虚了些,只怕是位大将军或节度使的子弟。再想到他自称姓李,不免往晋王帐下几位年长的太保头上联想去。虽然打死也不敢想眼前这位就是晋王世子本尊,但一颗心也顿时火热起来。虽然鹿燕儿不是攀龙附凤的势利小人,但宗门突遭大变的这段时日,让她迅速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乱世之中,唯有拳头硬才能活得好。自己若是真能交好眼前这位公子哥儿,不但复仇有望,甚至将来云龙剑派的再度兴盛,也是指日可期。只是,自己孤身逃亡,身无长物,唯一能让外人心动的《云龙剑典》也不在手上,拿什么能让这位李公子感兴趣呢?
就在鹿燕儿胡思乱想之际,李存勖已招呼上马启程。
一轮红日在身后缓缓升起,山川轮廓鲜明起来。鹿燕儿沉郁的心情略好了些,暗暗下了决心,只要这位李公子开口,哪怕真要自己为奴为婢,自己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