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卒们实无战心,尤其在瞧见谷中都是河北同袍之后,更加犹豫不决。
他们故意放慢脚步,走得十分缓慢。
田钧见状,下令停止射击。原本指望着这些人会反攻曹营,没想到他们就堵在谷口,犹豫起来。
于禁一看就知道,这群降卒有炸营的风险。当即高喝一声“不进者,杀无赦”,抓起腰下短弓,粘一支箭,于电光火石之间,射死降卒的首领曲侯。
曹军两曲督战的弓弩手一齐出手,他们射不穿田钧的盾牌阵,正好可以拿这些降卒出气。于是疯狂射击,消灭了近乎半数的降卒。
这些降卒遂沦为惊弓之鸟,出于保命,都往谷内方向狂奔。田钧一时不察,忘记下令射击,让这些人撞到谷口的盾墙上。
其身后的青州部曲,也趁着间隙一齐贴上前。
田钧慌忙让两翼弓弩手自由射击,于禁瞧见,也命令两部弓弩手压进射程之内。
谷口,田钧只布置了一百盾兵和一百长矛兵,在受到河北降卒的撞击之后,盾兵摇摇欲坠。降卒们为了活命,都杀红了眼,他们拔出长刀乱砍乱剁,田钧的盾墙阵呈现出崩溃迹象。
两侧的弓弩手不知所措,他们欲引弓射杀,可降卒已贴上寨门,由于害怕误伤同袍,只能一阵急眼,自乱阵脚。
田钧瞥见曹军的弓弩手已经进入射程,便大声喊到:“弓弩手听令,不必理会寨门,只射敌军弓弩手。
箭楼上盾兵听令,立住盾墙,不必理会寨门之敌。”
弓箭手得令,阵列逐渐恢复秩序,开始与曹军弓弩手对射起来。曹军的弓弩手苦无遮挡,登时就被放倒一大片。遂裹足不前,又退回到一箭之地外。
随着曹军弓弩手退后,寨门处盾兵的压力顿时大减。
田钧长舒一口气,将令旗挥动,向寨门喝令起来:“长矛手,向前刺击。”
终于轮到老子了。
这一群长矛手早就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他们眼睁睁看着身前的同袍以肉身成盾,铸成钢铁之墙,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等到锋利的刀刃划过,这群同袍苦苦支撑,不断倒地、又不断站起,将他们的怒火彻底点燃。
得令之后,他们迫不及待地蹦起,将一声高昂的“杀”字嘶喊出来,手中长矛从营寨间隙中斜向上捅起,顿时将数十个河北降卒身体洞穿,凭空挑了起来。
长矛的威力顿显,如同收割生命的机器,一次次前刺,一次次挑起,大范围的阻击着曹兵,将试图靠近寨门的身体不断扎透。
敌军一阵惊呼,失魂丧胆,又转头向外挤去。身后的青州兵勇看在眼中,将撤退之人尽数剁翻在地。
然后,这曲青州兵喊杀震天,开始不断推进,用身体疯狂撞击着解厄营的防线。哪怕被长枪刺穿身体,高高挑起,他们也绝不畏惧。只要一息尚存,就要将手中的大刀挥下。
青州兵,同样有许多同袍惨死在解厄营的手上,因此,他们爆发出空前的战斗力。在长矛队机械性的动作面前,一具又一具躯体被推离地面,又坠落地面。
营寨门前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但青州兵悍不畏死,前赴后继。解厄营的盾墙阵为之崩溃,长矛手同样死战不退,他们从地上拾起环首刀,双方开始短兵相接。
今日,解厄营收到的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也要将命钉在谷口。
眼见长矛队开始摇摇欲坠,谷营寨大门岌岌可危,田钧当即下令:“箭楼盾兵听令,投射手戟。两轮之后,自去寨口结阵。”
两侧原本结成盾墙的士卒听令,迅速从背上摘下手戟,朝寨门投射。两轮之后,随着两百支手戟飞下,青州兵死伤惨重,只剩一百余人。
但这些青州兵一手拿盾、一手执刀,踏着同伴的尸体,从寨门口不断跃下,视死如归。解厄营长矛队抵挡不住,纷纷殒命,两翼的盾兵又跳进战圈。
双方混战在一处,短兵相接,血肉横飞。旌旗裹地,泥沙折铁。解厄营弓弩手一阵乱射,这曲青州兵终于覆亡。
于禁见到田钧的弓弩手开始暴露,亲自斩杀两员弓弩曲侯,曹军弓弩手遂奋勇朝前,疯狂射击。双方弓弩手互不相让,强弓劲弩一番对射之后,箭楼上的解厄营部曲尽数死亡。
但是这两百弓弩手,在最后一刻,凭借地利及盾牌掩护,硬生生拼掉了曹军四百余人。
谷口寨门大开,田钧再无依靠。战事似乎也失去悬念,到了最后的围杀时刻。朱灵遂领最后一曲人马,与于禁一同拔刀往谷口进压,要成为最后一根压死袁军的稻草。
这已是于禁最后一支青州兵勇,前前后后,他的损失十分惨重。算上幸存的弓弩手,于禁手中,只剩九百多人。
而田钧身边,只剩下最后不足一百、举着盾牌的精壮。
这些人,是田钧用于自卫的部曲。哪怕谷口营寨陷落,他都不曾派出去。因为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