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文很想说一声，其实这是你孙女下载到电视上的游戏，不是什么广告，只要你先点个退出，然后再点个确认退出，然后再按一下遥控器最顶部的，写有“视频”的绿色按键，便能直接跳过机顶盒来到网络直连的频道上。

但他只是笑了笑，感慨着老大爷能有个小孙女回来闹闹的，就挺好。

毕竟就算自己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教给老大爷了，可老大爷能记住吗？

“好了大爷，您自己调着找台吧。”

“剩下的遥控都是不能用的。”

林青文将遥控递给他，并顺口说道。

“好好好，”李华城老大爷乐呵呵地点着头，慈祥的面孔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这大早上的，麻烦你了哈。”

“你看我这一天天的，调不着电视了还得现找人！”

林青文摆摆手，“别送了别送了，小事小事。”

老大爷站在一处年岁已久，掉漆、磕碰、断截等一堆小毛病的台阶上，笑容和煦的注视着林青文下楼。

直到他看不清，直到原本还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楼梯走廊口，再一次空空荡荡十分冷清。

李华城老大爷就这样呆呆地站着。

他站了不知多久，也不知当下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以致于屋内电视机传来的呜呜嚷嚷声，他都无暇去听。

“电视怎么开了？”

“哎？”

“我刚才想去干啥来着？”

等老大爷回到屋后，又像是一下忘记自己要看电视，他低着头弓着腰驼着背，步履蹒跚地走到电视柜旁，竟直接拔掉了电视机的电源。

这一刻，原本还有着些许声音的，15平米大小的老旧回迁房内，终变得同空空荡荡的屋外一样。

“对对对，想起来了！”

“我想看电视来着。”

“你说我这脑子，刚拔掉电。”

老大爷搓着自己光溜溜的头顶，又将电视电源插了上去。

然而，电视画面给到他的，仍旧还是一堆乱糟糟的广告，只见他拿着遥控那么一按，蒙管按哪个，反正照着最大的按钮按。

画面稍作卡顿，再次弹出来的是一个二维码，一个李华城就算带上老花镜也看不清，更看不懂的东西。

他第一时间摸起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红色老年机，然后长按下数字键上的，1。

也就是亲情号。

“嘟嘟嘟”得电话声响彻了许久，对面终传来一道声音。

“又怎么了爸？”

“咋又给我打了？刚才不是刚通了电话！”

“咱家这个电视机咋调哇，开着开着，自己就跳到别的地方。”

“你问我我问谁？我现在在哪你现在在哪！大清早的你就为个破电视机叨叨叨的，来来回回给我打来三四个电话，真是……”

对面的话还没说完，“咚咚咚”得好似心脏跳动般的挂断声，断断续续地从电话里传出。

15平米大小的房间里，再一次剩下老大爷自己一人。

…

…

回到自己只有3平米左右的小屋，林青文终看到赵颖已发来许久的询问。

看完她们两人的问题后，他挠了挠头，没急着回答，也没急着打字。

而是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找了几张不知存在多久的照片，一次性发了过去。

发完照片后，林青文紧跟着打字，回道：“我其实没想那么多，也没想那么深。”

“就像我之前偶尔抓拍到的照片，有在公交车上刷短视频的，也有在地铁上刷的，还有和我住在一块的楼下的这些大爷大妈们。”

“他们都刷，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里，刷着可能一样，也可能不一样的视频。”

“相同点是，他们都刷的很快很快，恨不得一秒钟三个，十秒钟五个，偶尔遇到几个自己感兴趣的才会停下。”

“所以既然咱们的《新聊斋红衣女鬼》也要发到短视频平台，那为何不随大流呢？”

“10分钟一集的话，其实也行……”

林青文回复到这略犹豫，在删删减减了几个字后，又接上一句：“只是我找不到让他们在一个短视频app上，去看一个快要接近半个电视剧时长的短剧的，理由。”

“如果真要看这种，我为何不打开一个综合类的视频app？”

没多久。

在燕京旧城区的赵颖和王玥心，便看到了林青文上述的回应。

她们相视一眼，皆不约而同地连连感慨，连连竖起大拇指。

尤其是王玥心这位本身就是新媒体运营，外加短视频运营从业三年，还引以为豪地带出过两个小精品短剧的专业人士，她觉得自己在看完林青文的详细阐述后，她自己这些年好像有点脱离生活本身，脱离群众本身了。

自己太过于飘飘然和想当然，以致于忘记了短视频受众最大的群体到底是哪一群人。

“赵颖，你常说艺术来源于生活，演员要从生活中来走到生活中去，我现在相信，林青文身上具备爆火的潜力了！”

“我现在是真心想投资了，不开玩笑！”

…

…

回完赵颖和王玥心的问题后，林青文开始忙忙碌碌地打扫自己的房间，洗洗自己稍有堆积的衣服等等。

快到九点半时，他终于背起书包出门。

毕竟今日的主要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成功拍摄完新剧本《困在时间里的父子》。

至于最后能不能凭借此帮到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陈建国、陈老爷子和看似没有心病但实则却一直存在心病的陈富贵……林青文觉得，善有善报，看天意吧。

于楼下远远地眺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小区楼，林青文当即转身赶往公交车站。

因为他知道，陈福贵大概率又去养老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