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雄步履从容,踏入书房施礼,没有和刘琮一样冒冒失失。
刘表刚和赖恭诉说肺腑,现又见到了最疼爱的幼子,欢喜得五内俱沸。
他故意压抑着喜色,板着脸教训道:“琮儿,你又惹仲宣生气了?”
刘琮心里清明,欢快地回答:“爹,我特地请示先生,先生也答应了,子云兄可以为我作证。”
赖雄看到刘琮挤眉弄眼,嘴角微微吊起:“公子学《孝经》,精通一招半式,忍不住向明公施展来了。”
赖恭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大声训斥道:“肯定是你教唆公子,圣人之学,都被你轻慢糟践了!要取宠,到别地去,来明公案前班门弄斧,岂不叫人贻笑大方?”
刘琮献礼的动作僵在原地,刘表也饶有兴致地投来关注的视线,又轻轻呷了一口茶掩饰。
“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义也。孝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今忧谗畏讥不敢前来,待回首岁月蹉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赖雄长揖一礼,辞锋犀利地还击回去。
好一个忧谗畏讥!
赖恭心中拍案,脸上却透着逼人的寒气,双眸紧紧地盯着赖雄。
刘表通体震颤,翕动了一下嘴唇,看看赖氏父子,又看看自己的少子刘琮,心底升起暖烘烘的慰藉。
“赖使君,这不怨子云兄,是我执意要来的。”刘琮翕动了一下嘴唇,主动包揽责任。
刘表宁静的面孔上,一双眼睛深邃若渊,几十年积攒的城府近乎土崩瓦解!
谁不知道荆州二公子刘琮生性好动,斗鸡走狗无所不为,什么荷塘抓田鸡、垂钓观赏池,屡教不改。
刘表常常为此头疼万分,每次出言教训,刘琮都能找出一万个不同的理由搪塞,死不认错。
今天可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公子何须字斟句酌,谨小慎微。孝乃大道,虽千万人吾往矣。”赖雄坦坦荡荡,胸襟、气度、识见皆超拔脱俗。
刘琮受到鼓舞,拿出了自己最为珍视的画作,捧着献给刘表:
“父亲,这是孩儿的一片丹心!”
刘表温馨爽朗地一笑,泰然接过帛布,小心翼翼地摊在手中。
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手执方天画戟,好一個威风堂堂的大将军!
奈何经不住细看,刘表琢磨稍顷,气色有异。
“爹,我的大将军怎么样?”刘琮邀功道。
“琮儿画得很好,下次别再画了。”刘表手脚冰凉,念着少子孝心可嘉,没有当场发作。
赖恭窥见此等场景,幸叹自己有先见之明,狠狠地将儿子训斥了一遍。
真等刘表亲自发作,还不知道降下什么样的滚滚天雷呢。
刘琮一脸懵逼,望望父亲,又无辜地望向赖雄求助。
赖雄心里门清,知道刘表心中症结所在。他是传统的高门士族,怎么可能看得起一个边境武夫。
他上前施礼,字正腔圆道:
“桓、灵之世,士大夫而欲有所为,惟拥兵戮力于边徼。皇甫规奋起西疆,破强敌以千以万计。上可以除患,下可以纳降,为国家诛灭强敌,此大丈夫之处世也。”
刘表投来锐利的视线,轻哼一声表达不满:
“宦官掀起党锢之争,天下士人多被牵连。皇甫威明弃文从武,没有受到宦官的攻讦,引以为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