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雄手执《战国策》,简单地洗脸漱口,简单地吃了一点粥饼,简单换了一件精制的锦衣,淡定地上了马车。
马车里简单地备了一些礼物,马夫一拉缰绳颠簸了第二下,赖雄便知道目的地到了,他整容敛色下了车,仆役已递回请帖。
赖雄跟着府内的管事,立在厅廊下等待通禀,稍顷便听到刘琦训斥管事的声音。
“子云,你来了。”刘琦笑着迎出来,亲自携着赖雄入后园游观,根本不给后者拒绝的机会。
“公子身上的伤,都好了吗?”赖雄跟着上高楼,抓住间隙关切地问了一句。
刘琦命人拿走梯子,接着向赖雄告罪道:
“赖使君下手很有分寸,都是简单皮外伤。如今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云之口而入吾耳,请子云畅所欲言。”
二人登上三楼,俯瞰整座花园。朔风渐紧,凛冬将至。
荷池清波荡漾,岸边杨柳轻扬,景致荒寒。
“在下区区微命,才智微浅,如何担得起公子问计?”赖雄出言感慨,幽幽望着刘琦。
“子云——”
刘琦脸上挂着严霜,挣扎着要跪下去伏地行大礼。
“唯恐计谋不效。”赖雄眼疾手快,稳稳地托住。
“荆州运势正盛,人才济济。然蔡家、蒯家等豪门掌权,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我是父亲的长子,他们更是紧紧地盯死了。”
“树欲静而风未止,襄阳内外,汉水南北,浮云蔽日。我只希望苟全于乱世,请子云助我一臂之力!”
刘琦满眼都是恳求神色,声音缓缓悠悠。
“明公英明一世,单骑入荆州轰轰烈烈创下大业,不可能连公子都护不住。公子可知道明公下岭南的调令?”赖雄深长叹息一声后,突然话锋一转。
“在下略知一二,明年开春,皇叔和赖使君便要率军南下了。届时我的处境会更加艰难,蔡瑁行事更加无所忌惮。”
刘琦脸色憔悴,双眸越来越黯淡:“天降乱离,我不幸生在钟鼎大族之家,大祸不招而至。而今我不止失爱于父亲,连兄弟的部将都不能容我。我能信任的,只有皇叔和赖使君了!”
赖雄举止一派从容,率直道:“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公子不妨谋一个督运粮草的差事,安置到江陵去避祸。”
刘琦是绝顶聪明之人,他仔细地琢磨一阵,便觉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江陵粮库、武库的储备是最充足的,城内还有八千精锐守军。
据守城池,刘琦能坚持半年以上,蔡瑁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他能妥善处理后勤,展示才华,说不定还能获得父亲的青睐,不至于在襄阳蹉跎岁月。
赖雄迎着刘琦的炽盛的目光,一盆冷水浇下来:
“蔡瑁和蔡氏一定会从中作梗。”
刘琦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好像料到会有一场龙争虎斗:
“即使父亲属意琮弟继承荆州,怎么也要妥善安排我这长子吧?”
刘表想安享晚年,就不能让兄弟阖墙,刘琦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赖雄起初想借助此事,跟随刘琦一同南下江陵,从容脱身。现在看来,最难脱身的恐怕是他自己。
“子云,过两天我会代父亲去新野探望皇叔,顺便商讨往后的行动,你和我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一個照应。”刘琦盛情邀请道。
赖雄的神态没有半点波澜,他清楚而清醒地知道刘琦是想绑定赖氏更深。
殊不知,赖氏和皇叔早就暗地里结成牢固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