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
邓芝步履轻捷地走过来,隔着门缝看到一人生得仪容不俗,神采外耀,披着一件羊绒大氅,另一人剑眉星眼,纶巾青袍,像是饱学之士。
“今日敝舍不会客。”邓芝一眼认出徐庶,沉吟了下。
“谁说我们是客?”
赖雄目光清正,上前一步逼视道:“难道我们就不能成为伯苗功成名就路上的贵人吗?”
邓芝直直愣住了,喉头哽了一下,胸腔中忽地涌起一种又酸又热的苦涩。
等到他调整好思绪,目光坚毅道:“阁下既推诚相见,邓某也不藏着掖着了,邓某虽驽钝之材,却也想着立不世之功。”
赖雄抚掌称妙,慷慨陈词抒发心境:
“远客登门造访,友人携酒畅谈天下,不失为乱世佳话也。”
赖恭为了养望,没少干雇觅车马、馈赆赠物的厚道事。广结志同道合的士人,是每个家族子弟的必修课。
不知何时,郑氏已悄然临近邓芝身后,大声训道:“伯苗,隔着门扉和贵客说话,你不觉得失礼吗?”
邓芝赶紧为赖雄、徐庶开门,门扇札札两下越来越歪了,他不禁羞赧致歉一声:
“让二位见笑了。”
三人又各自正式介绍了一遍,叙了几句风尘闲话。
郑氏摆上早馔,面饼、稀粥、咸菜齐备,三人略吃了些儿,方才说起正事。
“当今天下,奸臣窃命,神州鼎沸,刘荆州和刘益州都是守成之君,坐观中原成败。唯有皇叔正卒伍,修甲兵,一心匡扶汉室,欲申大义于天下,伯苗为何舍近求远呢?”赖雄直抒胸臆道。
郑氏拾掇食案,邓芝躬着身子帮忙,白白挨刮一眼,还没帮上什么忙,转瞬间郑氏已料理妥当,扬长而去。
徐庶不仅不觉得主家失礼,反而两眼放着赞赏的光芒,邓伯苗的孝顺是真性情,不会因顾忌一家之主面子而畏首畏尾。
邓芝双眸出神地望着,叹息道:“皇叔身边,都是能臣骨干。譬如元直,满腹经纶,也不过官居县丞,博一个军师的名号。邓某到了皇叔麾下,不过一体面的刀笔吏尔。”
诸侯名望、实力到了一定的地步,十有八九会称王。不管他乐不乐意,都会被推举上高位,好给底下的人腾出更多的官爵。
刘备有很多的名号,包括皇叔、左将军、豫州牧等等,但若论实权,也不过一地郡守。至于给部下谋前程,更谈不上了。
关羽的汉寿亭侯,说好听一点,是大汉天子册封的,说得难听一点,是曹操慷慨送的。
简雍、糜竺之流,只是对刘备有恩情和贡献。在朝廷层次上,根本说不上话,无法为刘备发声。
“自古以来,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入仕为官也是一样的道理,伯苗入蜀,难道就不是刀笔吏了吗?”
“你出身寒门,没人会无缘无故重用你。要么学许靖之流沽名钓誉,要么能提供钱粮甲兵,两者你都不具备。”
赖雄说话直白,看准了邓芝的秉性,没有拐弯抹角。
郑氏端来一壶酒,眼神嘱托儿子好好招待客人。
邓芝满斟两杯酒,分别递送至赖雄、徐庶案前。等到他给自己满上,捧起相敬道:
“邓某有一事奉恳,且先奉敬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