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没有客气,只是出言打趣道:
“谜酒难吃,子云开了一個好头,怎么到了阁下这里变得藏头缩尾了?”
赖雄一饮而尽,豪气纵横道:
“伯苗有何见谕,尽管明言赐教!”
邓芝受到鼓舞,斟字酌句道:
“前阵子坊间有传闻,皇叔要率军下岭南讨伐佞臣?”
赖雄点了点头,落落大方地承认:
“明年开春,皇叔便要南下了。在下正打算以此事相邀,没想到伯苗率先开口了。”
邓芝重斟前杯,语气中感慨莫名:
“岭南多瘴气,不知道会有多少英雄好汉埋骨他乡。”
赖雄打恭一揖做好铺垫,接着展露锐利的锋芒:
“我在零陵生活十三年有余,三百余册的岭南地方志读了十年,墨迹读没了,书架被我读垮了。你现在跟我说岭南多瘴气,劝我不要走这条路,下岭南辛不辛苦,我一个下过岭南的读书人能不知道吗?”
“为不世之功,为匡扶汉室,为天下黎庶尔。功成名就的路上有一种病,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病。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你去从军,不也一样十死九生。”
“我说下岭南,皇叔拍案叫绝,关羽、张飞恨不得催马扬鞭。他们心中比谁都清楚,下岭南绝非易事,仍旧义不容辞。勋贵帝胄有思想,将士不畏死,文官守风骨,百姓有信仰,国之幸甚也。”
所谓理想主义者,便是竭尽所能抓住看似不可能的一线希望,朝之砥砺前行、矢志不渝。
下岭南,比匡扶汉室还难吗?
和出祁山,伐中原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赖雄执意进谏下岭南,除了为夺取荆州建立踏板以外,更是直接削弱东吴的力量,天大的便宜不能留给孙十万。
矩步行方,循规蹈矩,能成什么大业!
邓芝听得五脏俱沸,心生熊熊敬意道:
“子云真是麟角凤毛,邓某愧叹不如也。”
赖雄振奋得脸上放光,意笑道:
“强秦横扫六合,一匡神州天下,留下郑国渠、都江堰、灵渠三大瑰宝。汉承秦制,今先取灵渠,大振湘珠,再斗转天府,纳都江堰,最后兵出祁山,还于旧都,全据郑国渠,汉祚龙脉成矣。”
邓芝闻言,心中大恸,眼神时不时瞟向母亲。
赖雄知道他仍在犹豫,遂将布匹留下,少坐一会,拜别起身:
“吾道不孤,源自汉卿一脉;大江东去,尽是湘水余波。伯苗什么时候想通了,都可以到县衙一叙。”
徐庶一同抽身离去,留给邓芝和郑氏商榷的时间。
邓芝望着丝绸出神,只觉得心里的迷蒙处,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母子二人同坐一苇,唠了一些闲话。因时时想起赖雄之言,邓芝心中山奔海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