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瑛与李湘明二人拜谒完坐师王思政等人,晚间又一同到潮鸣书院。拜见了他们的授业恩师岑夫子。
岑夫子乃是潮鸣书院的授业讲师之一,本人急公好义兼之幽默风趣。但于治学一道上,却相当刻板演进,每每弄得书院学子痛苦不堪。
可以说,这位岑夫子是位相当有个人特色的人,与其相处,往往会让人印象深刻。
日前,当得知贾瑛获得今恩科乡试“解元”的时候,岑夫子还是相当吃惊的!因就平时他所见,贾瑛的水平虽说在整个书院趋于上游,可若是能力压一众江南道学子,夺得“榜首”,岑夫子却压根没有想过。
问题是,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魔幻,总会在不经意间,时不时冒出一些小惊喜。
在会面时,岑夫子仍旧幽默风趣与贾瑛二人仔细交谈,现场气氛融洽。
在贾瑛二人辞别之时,岑夫子却脸色郑重,将一封手稿和一封信,交给了贾李二位学生。
信是岑夫子亲笔写给自己同年,吏部左侍郎曾大人的。
在信中,岑夫子向曾大人推荐了贾瑛与李湘明两位弟子。
书稿乃是岑夫子多年整理所作的副稿子,上面记载着往届科举会试的范文和批注。需知,往届会试殿试的题目还好说,但往届进士们的文章,却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只因每次殿试过后,大周礼部都会把这些中榜的试卷集中入档,存入国子监典藏。外地书院想查阅,没点关系,怕是不成。
贾瑛和李湘明都很感动,岑夫子在关键时刻,尽了推自己弟子上仕途的最大努力。
前者是为弟子铺青云梯,后者则给了弟子上梯凳子。
师生依依惜别,终究还是分开。
接下来的一个月,贾瑛除了拜祭亡父,被同窗邀请参加了两场文会,便一直都在家中书房闭门温习功课,兼之从岑夫子文稿中吸取养分。
之所以如此努力,是因贾瑛内心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刚中解元,成为江南道这届士子中的头名时候,四周弥漫一片赞溢之词,处处皆是认同之声,若说贾瑛没有飘飘然,那是妄言。
实际上,贾瑛当时却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面前皆土鸡瓦狗的自大。
但当他从岑夫子处回到家,翻开其交于他们二人的手稿通读过后,所有自大,便宛若万丈大楼顷刻崩塌。
差距,不是一丁半点的差距!
贾瑛认真观摩手稿,暗暗和自己水平对比。最后沮丧发现,无论是对文章结构的把控,遣词造句的准确,亦或者引经据典的旁引博论,他目前的水平,和这手稿中的范文相比,均属下乘。
他唯一能拿出来,与其论一论长短的,便是“策论”。
且这还是因为他是穿越而来的,见得多,脑子中的积累多,才能比这些范文考虑的长远。
可,也就仅此而已了。
单纯从学术闭环,逻辑自洽上作对比,就是策论,贾瑛也还差些火候。
这让贾瑛都开始自我怀疑:“自己真的是靠自己本事拿到的这个“解元”?”
贾瑛不想妄自菲薄,但书中那篇篇锦绣文章,鞭辟入里的批注,直仿若一双双大手,无情掰开他这个新晋“解元”公的层层保护,让其内的不足,一览无余。
大多数人会在猛烈打击下意志颓丧,堕入深渊。可极少数人,却会发疯图强,以求代变。幸运的是,贾瑛性格深处的执拗,让选择了后者。
然后,贾家上上下下心一下提了起来。
“瑛儿,夜深了,别累坏身子。”
“娘且休息去,孩儿待会再睡。”
“哎......”书房外贾刘氏双手合十,发出叹息。
东青走到房前,隔着窗户看着执笔写文的少爷,强自挤出笑容;
“少爷,下午还有诗会,您答应了的.......“
书房内,贾瑛微微愣神,随即头也不抬回话;“你去回话,少爷我受了风寒,帮我推了.....”
直道......六月初七。
“瑛儿,你三太爷让人把进京带的东西都送来了,明日就要登船,也该收拾下要带的行李不是?”
贾瑛缓缓抬起头,想了想,又低头拿起笔,把笔下文章填上最后一个批注,这才再次抬头。
对书桌前方,浑是担忧状的贾刘氏露出一个笑容;“嗯,还是要收拾一番的。”
一句话,宛若春风化了朝露,贾刘氏,一个多月的郁结,瞬间解开了。
儿子终于走出书房,贾刘氏浑身重担一轻。
忙前忙后,竟然帮着贾瑛足足整理了两大包行李。
吃的用的穿的,冬季棉袄,夏秋绸衣,金陵小吃,果脯酱菜,不知道,还以为他这次不是去参加今秋会试,而是出门旅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