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华明显感觉到了曹昂的杀气,即使再果决勇敢,她毕竟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忍不住抖了起来。
八方剑划过空中,破开空气,“嗡嗡”作响。
她一缩脖子,却没有痛楚,茫然睁眼,看到曹昂将长剑入了鞘。
她咬着牙,不敢猜想这狗贼会怎么对付自己,结果却听到他说:“你走吧!”
张春华愣了一下,没听明白曹昂的意思。
曹昂瞪着她:“真的想死?”
这时床榻上被捆绑的妇人连连闷哼起来,很是急切。
张春华回头看她,沉吟一会,问曹昂:“你真的要放我?”
“我不姓侯,我是曹昂。”
张春华想了想,盯着曹昂的眼睛:“那你把我姑姑和门生都放了。”
曹昂被她这狮子大开口逗笑了:“凭什么?”
“那你干脆把我们都杀了吧!”
“我不想说废话,数到三,要走就走,不走就算。”曹昂不管她,将抵着门的书案放回原位,坐在上面。
“一。”
张春华沉吟几息,忽而对床榻上的妇人深深一拜:“姑姑,我们为了报仇千辛万苦,即使希望如米粒之光,也应当效仿飞蛾。恕春华不义不孝了,如若得报冤仇,春华即刻自裁,去泉下向您谢罪。”
她当断则断,不再耽搁,走到窗口时又停了下来。
“二。”曹昂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个娇小却倔强的小女孩。
小女孩侧过脸来,恨恨地说:“我张春华必取你狗命!”
“啪”地一声,曹昂剑鞘拍到她臀上,痛得她眼眶又流出了泪。
“那你不妨学学豫让。”
张春华恨恨瞪他一眼:“好!”
她转身翻出窗户,曹安民和部曲围上,却被曹昂喝散:“让她走,不许阻拦。”
张春华快步跑向侧墙,翻身而出,像一朵黑夜中的蝴蝶。
曹昂看着她消失后的院墙,久久不言。
“阿兄,真的放了她?”曹安民从窗口凑了上来,结果迎头就被拍了几巴掌。
“你跟我这么久,怎么一点脑子都不长?让毛三和苟四跟着她啊!”
曹安民抱头鼠窜而去。这才明白阿兄是怕他们外面还有接应,放了长线。
曹昂叹了口气,关上窗户,点上灯盏,一跨步虎蹲上床榻。
床上的妇人被堵着嘴,惊恐地看着俯下来的曹昂,美眸眼角泪水长流,白皙的肤色渲出粉红。
他揪出塞着她嘴巴的布帛,却不防她嘬起粉唇,“呸”地吐出口唾沫。
还好曹昂动作敏捷,偏头躲了过去。
“窈窕淑女,何以啐人?”
他瞋目大怒。
妇人抿抿嘴,眼角带着泪,却恨恨反唇:“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啐何为?”
曹昂知道妇人这是借用诗经《相鼠》里的诗句骂自己无礼放荡:“挺有才学嘛!”
妇人哀哀一叹:“国将不国,奸人当道,诗书何用?只恨春华涉世不深,不明你等纵线钩鱼、一网打尽的奸计!”
曹昂笑了笑:“不废话。我曹氏与你等无冤无仇,可你们要做的事情太过危险,抓你们是为了自保。”
妇人一愣:“你真是曹氏?”
曹昂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但他相信自己和曹操酷似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果然,妇人神色里的恨意大减,却也没有和缓。
她冷冷看他一眼,冷笑:“只怕抓与不抓,郎君未必能够做得了主。”
“你是说我阿父不会让我对你无礼?”
“曹东郡心怀仁义,不会让你残害清流!”妇人吐字铿锵,声音激越。
曹操如今在京城挂职议郎,之前除命为东郡太守,是以时人以曹东郡相称。
曹昂被妇人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唬得一愣,他现在还真的不确定曹操究竟知道不知道这些人的密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