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转目一扫,他一眼就看到了倒扣的破箩筐下,露出了张春华一对并在一起的小脚。
他连忙憋笑,只觉得这小姑娘掩耳盗铃,实在傻得可爱。
转转眼珠,曹昂便定下了借刀杀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奸计。
他扶着王允径直坐上箩筐,并亲自为他倒酒夹菜。
王允满眼都是饭菜,对曹昂这阉宦遗丑如此凑趣,倒也觉得很是舒心。
于是,他振振衣袖,夹起一块肥颤颤、红白相间的大肉,心满意足地吞了入了口中。
肉汁在口中爆了开来,满齿生香。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箩筐下的张春华从睡梦中醒来,听到了头顶曹昂说话的声音,双眉一竖,狠狠捅上了手中的残剑。
王允只觉屁股一凉,紧致的肌肉就断裂松垮下来。
他闭目品味美食的享受表情在这一刻定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陡然挤眉弄眼,歪嘴吐舌。
“哦喔喔——”
王允从箩筐上一蹦老高,带出了一蓬血迹,洒落酒席间。
曹昂看着那些肉食,只觉得可惜了了。
这时,张春华掀开箩筐,凶悍地冲向曹昂:“我必杀你!”
曹昂拔剑,向后一闪,假意护在王允身前,恶人先告状:“阉党!王豫州都被你等逼得如此颠沛,你们还不放过他?我阿父几乎放弃仕途,你们还不放过我们!那些阉宦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不惜效仿豫让也要行刺我们!”
“少废话,受死吧!”张春华狠狠挥剑。
曹昂故意伸出手臂,被她划破。只可惜小姑娘饿得太久,根本没有力气,所以也不过是稍微划出了一道口子。
这一举动,看在王允的眼中却无比地光辉仁义,他捂着屁股,声音激动:“曹君,不想你竟如此仁义!”
适才曹昂先入为主的一番话,自然引动了王允对于阉党的仇恨,再加上他确实被张春华刺了要害,正自愤慨。
而张春华小脸脏黑、全身土灰,说她不学豫让都没人信。
因此,王允此时是彻底相信曹昂甚至整个曹氏,原来真的和自己这方清流是一样的铮铮铁骨。
他咬牙忍痛,戟指张春华:“阉党!我王允与你不共戴天!你这败类,受死吧!”
张春华被王允这么一喝,愣在当场,剑被打掉,人被踹倒。
她当然听过王允大名,甚至相当崇拜这位傲骨嶙峋的王豫州。前不久,她还跟着姑姑去拜访此人,远远地瞻仰过他,当时就觉得王豫州清操过人,高山仰止。
现在的她依然以为自己适才那胡乱一刺,刺中的是曹昂。所以在听到王允呵斥自己是阉党的时候,她彻底慌了也懵了。
“我……”
她想解释,却被曹昂打断:“你什么你?要战便战,少废话!”
王允哎呦连叫,如果不是曹昂拉着,他就要狠狠踹到张春华的脸上:“战便战,怕死的不是清流!”
张春华被崇敬的人怒斥为最痛恨的阉党,且一脚踹倒,登时便委屈憋闷得哭了起来。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么王豫州也指责欺负我?
随后又想起这些日子颠沛流离的生活,她越想越伤心。
曹昂看她流泪,连忙挡住王允,命人护送他先去治伤。王允对他的体贴和仁勇大为感动,不舍而去。
他这才松了口气,先抢过张春华身边的剑:“我们又见面了。”
张春华哭喊:“坏胚曹昂!”
“你知道我是曹昂了?那为什么还要杀我?”
“我就杀你!”张春华咧着嘴大哭。
曹昂无奈,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并告诉她自己根本没有把她姑姑怎么样,连同那些张氏门生现在都在曹宅好吃好喝地做客。而自己这次出来,也是为了接她回去。
张春华哭得打嗝:“真的?”
曹昂真诚点头。
张春华低头,肚子咕咕一叫。这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有一只黑麦饼,于是取出来:“我先吃个饼……”
她话没说完,就被曹昂劈手夺过,大口吃进肚子。
张春华刚要再哭,曹昂指指木墩上的酒肉。
她眼前一亮,刚要抓起来吃,就听曹昂嘻嘻笑道:“都洒上王豫州屁股上的血了!”
而后,他狂笑着出了棚户。
不久,棚户里就响起了张春华掀起顶棚的哭嚎。
“坏胚曹昂,我张春华必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