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南懵了。
倒不是因为模板导入太成功,六亲缘淡这一点其实对陈建南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
毕竟相较于前世的成长点滴,如果现在在陈建南的生活中插入直系亲属角色,不仅仅是角色扮演的问题,束缚和随之而来的尴尬更容易限制他的成长。
陈建南现在发懵的主要原因有两点:
一是职业问题,陈建南现在根本不会理发。
在阎埠贵口中,旧社会确实存在着很多三年学艺两年效力、打骂学徒不教真手艺十多年出不来师的情况,但在现在的新国家新社会新时代,学徒工如果不是太笨拙或者存在其它恶劣行为,一般的学徒期限大约都为三年。
按照原身的时间轨迹推算,已经快接近这个期限了。
如果不是因为原身的爷爷奶奶接连过世,私方经理看他可怜又许他在家养半拉月身子好了再去店里,或许原身已经顺利出师并顺利转岗成为一名光荣的理发员。
让陈建南发懵的点就在于,他只是穿起了原身这层皮囊,就连记忆、认知等都不曾想起,当然不存在任何知识、手艺方面的传承。
对于现在的陈建南而言,理发的概念最原始的也停留在公园、菜场、车站旁边再就业的大爷大妈们一个折叠板凳一面小镜子撑起的五元理发摊,那也是用电推子的!
联想起之前床下箱子里用麻布卷包起来的手推、剪刀,陈建南咂摸着即使给他一段时间藏拙装笨私下勤学苦练,可手艺这种东西又哪能是一看就会的啊!
在这个年代,理发员作为为人民服务的劳动岗位之一,和售货员、驾驶员、邮递员、保育员、放映员、炊事员、文工团员并称为“八大员”。
在上世纪60年代,由晨耕作曲、洪源作词的歌曲《歌唱光荣的八大员》传唱南北风靡一时,由此可见八大员在当时的社会劳动生产生活中有是多么重要的地位。
在56年之前,四九城虽然是首善之地,在政治、文化、经济领域都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但是理发员在当时的四九城仍然是极为缺少的。
直到56年7月,海都湘铭、华新、云裳、紫罗兰四家理发店接受公私合营改造后北迁四九城,热情的服务态度、十张魔国理发椅、前所未见的电推子、潮流的新式发型、一手滚刷一手吹风的手艺就让四九城人民群众们赞叹不已,一时间“四联理发店”风光一时。
原身能够成为一名理发学徒工、预备理发员,这在当时身边所有人看来都是极为光荣的。所以说如果陈建南在马上出师的关键节点突然撂挑子不做嚷嚷着要转行,别说院子里的住户和未曾谋面的工作单位怎么想,陈建南自己都觉得荒唐。
二则是房屋继承问题。
南锣鼓巷95号是由一所清末建造的三进四合院改建而成,由前门倒座房、前院东西两间大厢房、中院正堂加左右厢房耳房、后院后罩房加左右配房、杂货房组成。
由后搬入的住户们根据各自需求在街道的统一协调安排下加以改建甚至加盖,形成了如今大大小小二十多户人家大杂居的场面。陈家原本居住在前院东厢房的南屋,二十七八平大小。
56年原身爷爷做主在房屋中另砌一堵砖墙,将原本四方敞亮的南屋一分为二,一户由原身爷爷奶奶居住,另一户就是陈建南醒来时所在的这间一字狭长顶门入户的“棺材匣子”了。
原身原打算在新砌的这道砖墙中间留道门,也方便照顾爷爷奶奶起居生活,但爷爷却以未来几年原身学徒工出师后尽快成家,新媳妇进门生活多有不便为由拒绝了。本也没有什么,但这堵没有留门的砖墙却在爷爷奶奶过世后给原身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58年初,红色飓风摧枯拉朽的席卷了全国,四九城内也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城市人民公社化浪潮,其中一项重要的内容就是四合院的公有化尝试。
国家鼓励、号召私房主将自家居住以外的多余房产,由各级房管部门有组织地向城市里的缺房户分配,分配对象多为给外来支援首都经济建设的农村青年。
南锣鼓巷这一带的四合院当然也在分配考察名单之中,近期就已经有不少外来住户入住这条胡同里原本空置的耳房、配房、倒座房甚至是门房。
如果原身所在的房屋被没有彻底分割成两间独立住房,那么即使原身爷爷奶奶过世,原身仍然具有另一间房的明确所有权。但恰恰就是因为没有留门,原身这套爷爷奶奶过世后空余出来的房间,也不知怎么的,就被街道通知列为了公有化尝试的备选名单。
听三大爷讲,一旦街房办确认,原身所拥有的的,也就只剩下这套赖以存身的“棺材匣子”了。
为此,原身不顾亲人接连过世、自身病弱未愈,近期一直在为这件事奔走折磨,只为留下这间爷爷奶奶生活过的房屋,好留下一个“念想”。
摇了摇头,暂时想不出太好的办法,陈建南决定暂时搁置这两件事情。正所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在没有太多信息基础的情况下,贸然做出决定很容易将自己陷入到困境当中。
“咕~”
察觉到自己腹内传出的饥饿感,陈建南摇了摇头,人食五谷杂粮马嚼干草黄豆,从天光未亮时苏醒算起到刚刚送走准备溜溜达达去上班的阎埠贵,大概一个多小时里除了喝了几碗水外,粒米未进。
转头再看屋里,除了麻布袋子里的几斤粗面粉之外,缺腿桌子上倒扣的陶碗里找到两块皱裂开来的硬窝头。
这俩窝头,可并不是自己“前世”在网络上见到的那种黄澄澄、油汪汪看着就软嫩暄软的山窝状样,拳头大小瘪圆模样,底部中间也没有明显人为按压下去的块状凹陷,暗黄色夹杂着大量的黑斑块,细瞅着像是些杂粮块,闻起来没有什么味道,捏在手里硬度不比木头块手感差,毛糙糙刺拉拉的。
再翻扒翻扒从另一个陶罐子里找到半块咸菜疙瘩,黢黑黑皱乎乎罐子底还淌出点黑汁子,闻起来有点酸气儿舔一口涩的咂牙,哪有半分“前世”榨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