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桌前一度陷入一阵沉默当中,只有菜圃藤架方向不时传来的几声虫鸣,墙外的树梢上也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分不清是什么种类,但想来应该不是雀儿。
陈建南一时不禁发起愁来,虽然身体素质得到恢复、提高,又有了金丹空间这样不可思议的存在,但好像这二者都不能直接帮助自己渡过即将到来的艰苦时期,到底该如何利用好这两点呢?
宋大胆搁屋里生了会闷气,想到身上还穿着小徒弟的外衣,又是天凉如水的季节,生怕冻着他的急忙走出房间,看到的却是天井当院一大一小两人对桌尽皆沉默的样子。
“干嘛呢干嘛呢干嘛呢?”腔调一次高过一次。
陈建南直到被披上外衣时才回过神来,回头对这个初次见面却倍感亲切的便宜师父微微一笑道:“师父,我陪着师叔在这儿发呆呢。”
没想到上一秒还师徒父子的小温馨下一秒就被破了功,只见宋大胆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就给了他一后脑勺儿:“我看你是在陪着他发神经!”
陈建南发誓自己两世为人被人这么打后脑勺儿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今儿一天多。
“大胆儿,你坐。”
顾文华招呼着不情不愿的宋大胆重新坐到靠背凳上,扭头又看向陈建南:“建南,你说的没错,我刚是有点自己吓自己了。”
示意陈建南给宋大胆倒上一杯茶,顾文华定了定神,话音又是一转:“不过也有句话叫作见微知著、未雨绸缪,多做些准备总是没错的。”
扭头就和宋大胆商量起四九城里外还有哪些老关系能用的上、谁家能直接招呼、谁家又得用银子开路、如何化整为零的将粮食搬运回来等等一些细节问题。
陈建南听了几耳朵,也没有插话的意思,原身的生长轨迹、家庭情况这二位应该早就摸透了,知道在这些问题上基本提供不了什么帮助,甚至担心自己有可能因为年纪轻、没经验反而帮倒忙。
至于二人每每提及便毫无头绪的搬运问题,陈建南虽然有金丹空间,可却万万不敢张口,甚至连耍小聪明、小手段的想法都丁点儿不敢表露出来。
要知道,无论是城里城外,想要如蚂蚁搬家、耗子打洞一般,既囤积了口粮,又不被邻里街坊、街道巡查包括店里员工发现蛛丝马迹,实在是难上加难。
陈建南转身望了望正堂条案上的座钟,虽然隔着夜色,正堂里的25瓦电灯泡亮度也只比自家的好点有限。但奈何金丹入腹以后,提升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素质,包括视力都得到了极大提升。
已经是九点半了,打文三儿把自己送回来时算起,到吃吃喝喝、看师父耍刀,再到刚刚一通拉扯闲谈,不知觉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
有心离开,可这二位“长辈”却还谈兴正浓,事情难为却也激起了他们的斗志,仿佛这般蚂蚁搬家、耗子打洞的事情,不仅不属“囤积居奇”,反而更像是一件带着光荣使命的任务一般。
又听了一会儿,就听宋大胆突然说道:“过了正月,建南的学徒工龄就勉强够了,到时候尽快给他安排转正。只要不行将踏错,哪怕到了66年,小白楼真的留不住了,好歹也是个国营店铺的正式员工,响当当的八大员!”
顾文华一口应下,陈建南心里不由得一暖。
毕竟从白天那位“倭瓜”经理对他这位明显带着封建时代“小徒弟”色彩的学徒工并不友好的态度就能看出些东西来。小白楼自从公私合营以来,顾文华虽然是私方经理,可更多时候都是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子,还不赶快谢谢你师叔。”
宋大胆觉得自己这个小徒弟怎么就没了刚才那股机灵劲儿,挥着蒲扇般的巴掌在陈建南面前比划了一下。
后知后觉的陈建南忙不迭的起身给师父、师叔续上茶水,又颠颠儿的跑去打水烧水。等回来的时候故意动作夸张的从两侧裤兜里翻了半天,直到还在低头窃窃私语的两人投来关注的目光,才献宝似的掏出那盒已经皱巴巴的大生产来。
接过陈建南递过来的大生产,顾文华熟练的把烟卷儿在桌面上磕了又磕,直到烟丝凝实了,将烟卷儿横在鼻子下边狠狠的嗅了嗅,这才叼上烟凑到举了半天火柴的陈建南手跟前。
宋大胆却不抽烟,对着陈建南摆了摆手道:“戒了很多年了。”陈建南生怕自己这个举动有些突兀,连忙跟着解释:“托人办事才搞的这包烟,可惜人家没瞧上眼,剩下这点我就自己留着慢慢抽了。”
谁知眼前的宋、顾二人却不关心烟的来路,反而一脸关切的询问陈建南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建南感动之余,简而化之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只是没好意思提这包烟其实是从院里“一大爷”易中海那儿打来的秋风。
谁知顾文华听完后,把烟蒂用皮鞋底狠狠的碾了碾,冲着陈建南说道:“这事儿有点蹊跷。旁的不说,该捐院儿房也得是先紧着我们这些被打上标签的主儿,谁家院子不能塞进来几户,单得拿你个孤家寡人的孩子开刀?”
宋大胆也觉得蹊跷,但他向来讲究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留给脑子活泛的人来想,自己负责动手就行了。
听到自己好不容易挑挑拣拣好些年才又寻来的小徒弟有麻烦,自己钦佩了一辈子的“读书人”顾文华也说这事情蹊跷,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鬼没的跑!
把眼睛一瞪,就嚷嚷道:“要我说,那个什么劳什子孙主任,和那个分不清楚的易大爷还是一大爷,打上门去!不行就把人一锁,往街道、派儿所说理去!”
陈建南这时候却有点回过味儿了,他和旁人不同,“前世”有关易中海这个人物众说纷纭,可有一点是清晰明了的——只要是四合院里由易中海煽起来的风,十有八九这根源都在他自己的养老问题上!
难不成,自己成了易中海“养老计划”中的备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