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南,过来搭把手!”
陈建南还犹自呆愣着,石板下就传来了顾文华的声音。
三两步紧忙近前的陈建南借着天光这才看清楚,青石板下顾文华正努力保持着一个天王托塔的姿势,面色微微发胀,显然是咬着牙憋着劲儿呢,看不出来不怎么大的青石板从下方开合竟然如此费力。
陈建南这才发现青石板的中缝靠两边处各有一个提手形状的铁环,黑黢黢的还带着锈点,平日里应该就塞在盆栽底下。不见光又跟着绿植受潮,没锈断掉就已经算是质量上乘了。
说着话两膀一较劲,青石板就这么被陈建南提了起来,顺势往青砖面上一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等到顾文华从下面出来,好一阵拍打尘土,往日里看着干净利落的文雅男子,灰扑扑皱巴巴看着狼狈不堪。
陈建南紧忙问道:“师叔,我师父呢?”
“咳咳...”顾文华顾不上回答,连连摆手,阳光下击打起阵阵尘埃,小风一吹,就又散了。
陈建南这才后知后觉的捧过来搪瓷缸子,就见这位师叔也顾不上继续拍打了,端起来好一阵牛饮才止住了咳。陈建南趁他捧着搪瓷缸子的工夫,颠颠儿的拧来一条湿毛巾,狗腿的给顾文华擦上擦下,好一阵子,顾文华才恢复了小白楼私方经理的斯文模样。
见师叔已然止住了咳,搬来靠背凳的陈建南又探过身往黑乎乎的洞内望去,只觉得除了阳光照射下的尘土气在空中有迹可循的打着旋儿,再往下什么都看不清楚,影绰绰似是一条通道。
“别看啦,你师父在另一头守着呢。也就是他那一身膘,要不然就不是我遭这个罪喽。”
顾文华坐在靠背凳上,慢条斯理的收拾起周身上下来,好似强迫症似的,要把身上每一处褶皱都尽量抹平。
陈建南对他这种无用功撇了撇嘴,又不好直说,便拐弯抹角的提醒到:“师叔您别麻烦了,一会不还得接我师父钻一趟么,回来咱爷们儿澡堂子走着。”
“哦?”顾文华嘴角含笑,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
陈建南犹未察觉,继续表着忠心:“当然啊,今儿毕竟是我行拜师礼,哪能就孝敬师父师叔一盏茶啊?”
提到钱上,陈建南默了一小下,又紧忙补充到:“要说寻着多好的堂子不好说,可是二荤铺小饭馆儿,给您二位从头搓到脚伺候舒服了我给端过来,不出澡堂子让您二位吃的饱饱儿的。”
说罢一拍胸脯,一副忠孝两全的模样。
可是眼光和顾文华微微一碰,陈建南心里就顿觉不妙。
他这位师叔和自己师父,明显的一文一武,甭看昨晚喝酒时说的有多不容易,可能携手从那年月的四九城闯过来,平平安安保住一院儿房,建国后又积极响应政府号召,聪明点的都知道光靠宋大胆一人的武力是办不到的。
就见这位师叔歪靠在靠背凳上,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茶叶,把刚刚打理完的头发往黑乎乎的通道口一撇:“怎么着,难不成还打算让你师叔跑一趟啊?”
见陈建南张着个嘴一手指着自己一手指着地洞的呆滞模样,强忍住笑意,装出一副严肃的口吻说:“论语有云,‘有事,弟子服其劳’,建南,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我麻溜脱了外衣往里面钻着看呗。
陈建南一边腹诽一边连忙变出一副忠心样,只不过这一次不光是在嘴上了。
等下了这处通道,直立处大概一人身高,略微弯曲着身子就行,陈建南进来之前幻想的要佝偻着腰身一路爬行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等逐渐适应了这种环境,陈建南抬头望了望洞口,竟生出一种“坐井观天”的感觉来。
自己也觉得有些新奇,谁能想到四九城不起眼的一处小院落地下,竟有这么一处所在。
从怀里掏出顾文华给他的手电筒,这年头的手电筒,大的出奇,也分不清是铜是铝,白晃晃拿在手里只感觉似乎能拿来走夜路时防身。
有了照明,眼前的情形明了起来。通道四壁并不像陈建南设想的那般泥土面青土壁,除了通道顶是一片拱形的洋灰面之外,脚下和四壁竟然都是石砖面。
摸上去一股潮湿感,滑泠泠好不森然。
往里看,眼前十多级台阶面直往下方延伸,扶着墙砖拾阶而下,眼前是大约三四米长的直道,到头就是一个拐弯,往里就断了视野。
轻咳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气,尝试着抬脚往里走去。
转过弯,又是几级台阶,向前看,视野竟然豁然开朗起来。
比自己那间“棺材匣子”竟然大出两倍有余,平平整整上下方方,都抹着厚厚的洋灰面,就连地砖上都铺了一层水泥地,踏上去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切。
此刻看着空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处杂乱的放着几个箱子,箱子上竟还放置着一盏老式煤油灯,旁边胡乱放着几个黑瓶子。
再看顶上,分不清南北,只觉得大概是东南角的位置天顶上留有一个孔洞,走近前仰脖看黑麻麻一个小洞,扬起手勉强能摸到,只觉得似有风来。
好一处防灾躲难的好去处!陈建南心底暗暗赞道。
手电光一转,斜对着气孔的另一边墙角处还有一处门洞,这就比刚进来时的通道要明显低矮一些了。
陈建南半弓着腰身往里一钻,就这么区里拐弯的绕来绕去,有时宽敞些能蹲下来缓缓腰酸,有时紧隘处几乎是半趴下去,感觉背上都蹭了不少的灰土。
这段路不是直的就罢了,有时还得稍稍的爬高走低,好不难熬。
就这么走一阵歇一阵子的往前挪了将近十分钟远,陈建南感觉到了尽头,正准备抬起手电筒打量打量,就感觉有人一把攥住了自己的手腕,陡然一惊!
就听到黑暗里一个声音森森然呵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