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再度被押送回鼓楼底间,陈建南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知道病根儿在哪了。
与昨晚不同的是,门外传来哗啦啦的锁响,扒着门缝隐约可以瞧见有“专人”把守。
“陆王八!”
陈建南心里恨得牙痒痒,已经懒的直呼其名姓,实在是有被恶心到。
事情的经过已经在他脑海里串连起来:北顶铸造厂保卫科的电话打到大栅栏儿街办,第一时间最有可能联系到的反而不是顾文华,而是被驳了面子近期都没露面的小白楼公方经理——陆万年。
随后的事情可想而知,陆万年只需要“实话实说”,再适当的夹带那么一点点“私货”,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北顶铸造厂保卫科的思路带歪。
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顾文华和宋大胆比他想象中要来的快,日头不到晌午,两人就得到准许来“探视”陈建南。
“万幸你金婶在街办人缘儿不错,看情况不对付就往店里头送了信儿,再晚一点你都有可能被扭送到相关部门去‘表功’!”
陈建南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面带愧色:“师叔,给您添麻烦了。”
“啪!”
宋大胆上来就是一记久违的“爆栗”:“兔崽子,净惹祸,知道怕了么!”
“行了大胆儿,见着人就好。让孩子‘清净’一会儿,咱们还得去准备材料。”
有保卫科的人在一旁,三人谁都没提粮食的事情。
满以为最多一两个钟头就能被“释放”的陈建南,饿着肚子挺到了下午。不知道为何,这次北顶铸造厂没有安排人给他吃食。
陈建南扒着门缝,脑海里响起“前世”八九十年代的一首流行歌曲——《铁窗泪》。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望外边~”
直等到日头偏西,面容憔悴的陈建南推着自行车,灰头土脸的跟在顾文华身后。
“李科长,您千万留步!我们员工莽撞,给您工作上添麻烦了。”
“顾经理您客气,误会说开就好。不过可真有意思,一个小单位,就有俩‘经理’,难怪我们话务员糊涂。”
黝黑的面庞在夕晒下镀上一层古铜色,李科长转身一把握住了宋大胆的双手。
“再说了,我老李当年是打死人堆里爬回来的,知道军属不易...今天能见到宋师傅这样有担当、明大义的好汉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宋师傅,咱可说好了,下次我要是往西关去,咱哥俩儿得好好坐坐,顺道也让我见见那孩子,也真是可怜...说不得,他爹当年还曾和我打过照面儿呢!”
“瞧您这话说的,和你们军人保家卫国舍生忘死比起来,我宋大胆只不过做了点儿讲良心的事情,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儿,根本就不值一提!”
宋大胆难得谦虚,说着话一瞪陈建南:“还不快给人李科长道歉!眼瞅着就二十了,毛毛躁躁的还跟个孩子似的!”
李科长一把扶住准备鞠躬致歉的陈建南:“小同志,虽然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这往后,该注意还是得注意,正常人哪有围着重工业厂房院墙溜达的,就是憋得急了,也该找个树荫地儿在解决不是?”
陈建南尴尬的直想脚扣地,臊的通红。
“啪!”
后脑勺又挨了一记“爆栗”:“听见没有!真就是黄泥巴掉裤裆儿——不是屎也是屎!”
...
从北顶铸造厂出来时,天色已然见暗。
确定四下无人,陈建南紧走两步:“师父、师叔,您二位放心,粮食那边万无一失...”
谁成想顾文华面无表情的一抬手:“什么都别说,先回店里。”
一句话说的陈建南忐忑不已,像极了被老师叫家长的孩子。只得灰溜溜跟在后面,师父、师叔都腿着走,哪有他骑自行车的道理。
夕阳西下,三人的影子在路上被拉的极长,重叠交融在一起,逐渐隐入夜色当中,难分彼此。
走过土城沟,总算见着公交站牌,一番商议,宋大胆主动提议让顾文华骑车先走,自己和陈建南等公交。
“饿傻了吧?”
顾文华刚走,宋大胆一踹陈建南大腿肚,示意他跟上自己的脚步,两人直奔德胜门而去。
“师父,咱这是?”
“往前二里路,有家二荤铺小饭馆儿,掌勺的师傅伺候羊肚儿是一绝!走着,师父给你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见陈建南跟在后面,仍旧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这才扭过脸瞅着他:“行啦,‘冤有头、债有主’,老顾这人是讲道理的。”
说着话,一扒拉陈建南靠边走,躲开来往人群,神神秘秘的问道:“事情儿办砸了?”
陈建南一扑棱脑袋:“哪能啊,您听我说...”
“那你怕个锤锤!戏文里说的,咱这叫‘功过相抵’!”
三绕两绕的,两人钻进了一条小胡同,本就不大的门脸,歪歪扭扭的挂着个幌子:和记小馆。
“哟,师父,这店竟然不是公私合营的?”
迎客的伙计一甩手巾板儿,咧着嘴抢着回答道:“您客气,咱这小门小户,街道里一直想整合来着,但是味儿太窜,一直没找着合适的公方经理,您也甭小瞧,咱可也受街道直辖,统购统销、账目明了,承包西关大小一十七家机关单位的伙食!”
说话间,宋大胆背着手早就踱进了小饭馆,陈建南跟进来一瞧,地方确实不大,桌椅板凳都泛着一股子油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