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青人随手将手里的孩子朝女人一丢,女人忙不迭接住孩子的身体,却被那一扔的力量撞得跌倒在地,娘两个滚做一团。
李春初瞥了一眼,却是没有去扶。
年青人道:“李胡子你千里迢迢从四川跑到广州府,总不会是专门来这里抓鬼的吧?不过,这么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想来却定是有鬼,你就是那群鬼的头儿吧?”他想了想又伸手挠了挠脑门道:“柏贵、穆特恩这两个王八操的,竟然把爷忽悠来这狗屁地方抓你,爷也是他娘的猪脑子,就给过来了!”
“李胡子你有种是爷们儿就甭跑,爷今儿就把话撂这儿了,老子是大清正经八百的固山贝子爱新觉罗·载授,不是那些不入八分的破落户,今儿在这儿做了你李胡子,别上阎王爷那儿喊冤!”
他一招手,从屋子走出七八条汉子,一个个都是太阳穴鼓鼓的,眼中精光如电。
李春初心微微一沉。这些居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每一个人的身手都未必在那岳德山之下。李春初冷笑道:“你个龟儿子说那么多废话,有本事就手底下见真章!老子怕你撒?”
“咱堂堂大清的固山贝子,也不是那种不讲究的人!你金钩李胡子名满江湖,是条汉子,我合计着吧,少说也是窦尔敦一流的人物。咱今儿也就当一回英雄好汉,各位,诸列位,对咱这位鼎鼎大名的李胡子李大侠客报个蔓儿,也让李大侠死个明白!”
“子午门燕青拳孙劲松、太祖拳门宋振、功力拳门尹天林、查拳马秀峰、螳螂门米华英、梅花门焦良诚、昆仑正宗圣门莲花拳杜德忠、洛阳上清宫南无拳南宫鸣玉。”这八个人纷纷抱拳报上了自己的名头。
李春初的眉头微微蹙起,这里都是北方一带的名家高手。
子午门燕青拳、太祖拳门、功力拳门、查拳是沧州八大门派里的四个、螳螂门和梅花门是山东的,再加上道门昆仑正宗和全真教南无派的两个神秘高手和一个牛皮哄哄的固山贝子,哪一个都未必是弱者。
自己一个对一个有赢的把握,对上两个也行,对三个就有些不容易了,四个一起上,恐怕自己还真没有赢的机会,现在是九个人,不对,还有一个黑砂掌的吴炳辉,这个恐怕是在外围埋伏的。
李春初冷笑道:“划下道儿来吧!是车轮战还是一起上,论拳脚还是动刀枪?”
那固山贝子爱新觉罗·载授把嘴一撇,玩世不恭地笑道。“李胡子,你武功高咱们都知道,你自己选吧,玩啥咱爷们都奉陪!不论哪种,你今天都难逃法网!”
“那也未必!”李春初缓缓地从幡杆上摘掉了“龙虎天师”的招旗,将手中的幡杆一抖,只听得“嗡嗡”之声宛如洪钟大吕、金铁相击一般。
他手挺幡杆摆了个峨眉通背缠闭枪的起手式,突然之间,一声响彻云霄的断喝:“请指教——”在这断喝声中,整个小院里黄土垒成的墙壁都发出了咔嚓咔嚓摇晃的声音,似乎要被震得崩碎了也似。
那对母子竟然都被震得头晕眼花,呼吸困难,晕了过去。
此时,肉眼可见,在李春初身边有一圈透明的气浪如龙卷一般扶摇而起,盘旋在他的身边四周,似是不断旋转的莲花。
对面包括那固山贝子爱新觉罗·载授在内的九个人都在眼中露出深深的惊惧之色。
爱新觉罗·载授面色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正色道:“李大侠咱们都是久闻大名,不曾见过,在广州我听柏贵那个丫挺的说,你是吕祖化身降世,咱都以为这老丫挺的是胡吹大气,今日一见,只怕也不差多少!我们这几个都是肉身凡胎,一个个上是对您的对吕祖的大不敬。我们九个一起上也跌份儿,成了武林中的笑话。这么着,只要您说一句,您跟这儿的反贼无关,咱哥几个立马化干戈为玉帛,拜在您门下,当您的道门门下弟子,奉您去白云观或者在这广州给您立一道观,四时八节给您上供,如何?”
这句话差点把李春初的下巴给惊掉了下来。
真是他娘的神转折!
吕祖降世?我李春初洁身自好,连师,咳咳,妹子的小手都没拉过几次,你说我是酒色财气吕洞宾?
“请问贝子?是哪个说我跟反贼有关了?又是谁说我是吕祖化身降世?”
“柏贵那个老丫挺的小巡抚呗!他说按察使衙门里有个小书吏说您是反贼的头头,五月初五就帮那三合会洪顺堂来扯旗造反!”爱新觉罗·载授道。“今儿我拿着从台湾反贼林爽文那儿查获的天地会‘海底’来找您,结果您还真来了,你说我这……”
“我的确和三合会洪顺堂有关,也认识他们的头头脑脑,我是不是反贼你们看着办,不过……”
“不过什么?”
“说我是反贼的人自己未必不是反贼,不然他凭什么说我认识洪顺堂的首脑?何况,贝子你刚刚说,我是吕祖化身降世,你觉得我这么一个浪迹天涯的道士会顾忌谁是反贼,谁是朝廷去认识人吗?江湖那么大,什么人没有,我什么人不会认识?你手里有台湾的‘海底’,我会说几句三合会的对答很奇怪吗?”
爱新觉罗·载授眨巴着小眼睛,想了想说:“李大侠说得不错,你们说呢?”他看了看旁边的八位高手。
“呃!”洛阳上清宫的南宫鸣玉斟酌了一下言辞道:“贝子爷,您是朝廷派来广州查穆特恩收受贿赂的事情,论理这是叶制台、柏抚台的地方事情,与您的事情无关呐!李大侠是不是反贼,是不是吕祖化身降世,也都与您无关。”
“啊——这——”爱新觉罗·载授挠了挠后脑勺。“不错,我这个猪脑子!”
李春初心底翻了个白眼:“真是猪脑子,一点都不差!”
他将掌中幡杆一收,道:“那,贝子,你和八位大高手还拿我吗?我要不要逃避一回法网给几位瞧瞧?”
爱新觉罗·载授忙满脸堆笑道:“哪敢呐!李大侠,不,李仙师是天上下来拔苦救难的神仙,我们刚才那是闹着玩的,您可千万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这时候,昆仑正宗圣门莲花拳的杜德忠站了出来冲着李春初一稽首,道:“杜某想请教一下李真人。”
李春初扫了他一眼道:“杜先生是昆仑门人,都是三清门下何必虚客气!”
杜德忠的腰立刻弯了二十度,道:“李真人,杜某的确是想请教一下一些事情,并不敢唐突真人。”
“请杜先生明言。”
“敢问李真人,这端午前后三合会的反贼是不是真的会造反?”
李春初冷笑一声道:“少饮欺心酒,休贪不义财。福因慈善得,祸向巧奸来。造不造反与我有关?”
“这——”杜德忠一时语塞。
李春初道:“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货乌金混世流。”
爱新觉罗·载授的诗词功底实在不怎么样,但也还算是上了几年学,好歹听得懂这些诗词歌赋,听完之后拍手赞道:“仙师不愧是仙师!真是说尽了这江湖事,人间世!待仙师有闲暇之际,还请仙师去往四九城,我虽然只是个贝子,怎么着也要奉请仙师在四九城显露峥嵘一番。您一定得来,一定得来!”
“那好吧!咱们就此别过,贫道走了!”说着话李春初转身便信步而走,背后对这九位一流高手也毫不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