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便杀,哪那么多废话!”
吕不疑没法反驳贼人头领的话,他常年辗转各地,地方官员和世家大族如何盘剥百姓,他亦有所耳闻,既然自己穿着这身衣服,在百姓眼中自然也和那些人沆瀣一气。
“你真个不怕死?我吕不疑剑下不死无名之辈,你且报上名来!”
吕不疑拔剑出鞘,架在贼人首领颈侧,见对方神色不改,心中倒生出些敬佩之意。
“我樊呈但死无妨,你要守国家法度,钱物拿了,不可再杀人!”贼人头领义无反顾地说道,只可笑百姓眼中的国家法度,只剩不胡乱杀人,官员收刮钱财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要死,但他们我亦不会放过!”吕不疑突然剑锋一转,指向那些喽啰,冷冷说道,“你们当中,只有一个能活,谁杀了你们老大,我便当做他出首,饶他一命。”
“这……”
一众喽啰颤颤巍巍,不知所措,有几个壮着胆握紧兵器,却始终迈不开脚步,吕不疑是刀剑林中拼杀出来的,看得出来这些人从没杀过人。
“能活一个,也好过大家都死,哪位兄弟动手,樊呈绝无怨恨。”
见弟兄没如此,樊呈背过手去,闭上双眼,片刻之后,却是听得一声闷响,睁眼看时,身前地上倒着一具被斩下首级的尸体,胳膊仍是保持着手握钢刀高高举起的姿势,而此人首级,正在吕不疑手中,正是王二。
“看来你这里也不都是良人,我不能空手而归,便借此人首级一用,这有点银子,你们自谋生路去吧。”
吕不疑觉得这樊呈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再说自己平素斩除天命,不能留人生路,今日并非本职,不如试试放生的感觉,盘算下来,决定放樊呈一条生路,又从怀中摸出五两银子丢给樊呈,自己飞身而去。
“这狗官却和别的狗官不太一样。”樊呈接过银子,用袖子抹去额上冷汗,不用打劫,当官的还能掏银子给他,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此间事了,吕不疑难得离了大队,自然不愿意就这样回去缴令,一路游山玩水,不离大军太远便是,过了几天快活日子,渐渐将赢虎臣的事放在脑后,直至大军将出雁门关,方才归队,纳了王二那颗发臭了的人头,于敬郭哪还记得那天贼人的模样,假装看了一眼,便赶紧捂着口鼻让吕不疑拿去扔了。
之后,于敬郭还真就发下一块计功令来,不过又劝了吕不疑不少话,都是要他投靠赵家、尽享荣华,吕不疑懒得同他废话,只不做声。
关外,天蓝、云白、草碧,本该勃勃生机,然而千里草原早已化作厮杀战场,大秦和北狄的斥候和小股部队早已爆发了无数次冲突,大地之上,随处可见哨塔、魂幡、白骨,只有一片肃杀,斥候接引,禁军又行两日,平北将军大营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大营扎在两座山包之间,扼住要道,两边山上各有一座小营,防备敌人偷山,此处便驻有大秦平北军三万精锐,栅栏拒马围住营帐、强弓硬弩射住阵脚,旌旗蔽日、号角震天,比起那些散漫的禁军,可谓军容整齐,全靠有这样的边军,大秦尚能将四方蛮夷攘于中原之外。
“恭迎监军大人!军情瞬息万变,末将不能远迎,还请恕罪。”
早有斥候传来了监军到来的动向,平北将军亲率大小将佐出营门相应迎,拱手深拜。
众人之中,却见为首那员大将,身高九尺,膀大十围,目光如炬,内息深厚,正是大秦平北将军蒙颌,此人乃是名将之后,年方不惑,便已爵居第五等大上造,不仅通晓兵书战策,更有家传的武艺,早已踏入超凡境多年。
“嗯,诸君为国征战辛苦。”
轿帘两边掀开,面对平北大将军,赵公公总算是起身,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走出轿楼相见,略点头道,
“不必多礼。”
众将官纷纷起身,其中有面无表情者,这些人多半追随蒙颌多年,一脸谄媚者有,其中不少受过赵家恩惠。
“监军大人请。”
蒙颌伸手侧身,众将左右分开,让出入营道路。
早有侍女为赵公公披上斗篷,待他一脚踏出,几名黑仆迅速跪倒,用身体组成台阶,供主人步步走下。
到了地上,那边林峰恭恭敬敬,跪地奉上天子亲赐旌节,赵公公理了理节仗上的牦尾,意味深长地看了蒙颌一眼,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平北军大营。
军中之事,原与天命司无干,但于敬郭不愿放弃巴结赵公公的机会,腆着脸跟进了中军大帐,吕不疑等人也只好跟在后面。
进入大帐之中,赵公公先是将节杖奉在帅位之右,率领众人行三跪九叩大礼,起身之后,仔细端详了中间沙盘一番,问些部署之类,而后披风一脱,毫不客气地在正中帅位坐下,平北军将佐中明显有人对此不满,但蒙颌无话,他们也不敢出声。
“蒙将军,朝堂之上,日日得报关外军情紧急,听闻狄人不足五万,你镇北军十万大兵,为何一拖再拖,迟迟不与与狄人决战?”
军中仆役奉上茶来,赵公公接过吹了吹,却是不喝,突然间脸色一沉,质问蒙颌道,
“莫不是将军怯战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