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北海市大街上，路冷人稀，一阵阵小西北风，像小刀片似的，刮得人脸上隐隐作痛。每个人都围起了毛线大围巾，脚底下穿着骆驼鞍大毛窝，个个行色匆匆，巴不得赶紧回家围着火炉取暖。

“喝了蜜的柿子嘞~”

“老李冰糖葫芦~”

“冻海棠~挂栆~”

叶秋白坐在羊头肉摊上，摊子是王老关斜街上有名的老字号，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玻璃框，里面一盏煤油灯闪着黄澄澄的光晕，灯罩儿擦的雪亮，摊子的案头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溜儿羊头。旁边的小木板，立着一把切肉的大刀，金光炫目，锋利无比，一撮毛这时正挥汗如雨，刀锋之下，落英缤纷。

“一撮毛，拌一拌白菜丝，浇点三花油。”

“好嘞，叶长官，咋这个点还不回家歇着，又有任务？”

“嗯，是有任务，不过也没我什么事......”叶秋白百无聊赖地坐在小马扎上，随口应了一句，这个时候还在街上转悠的，除了想在一天的最后时刻再多赚点钱的，就是他这种最底层的警察了。

警察这个工作对于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叶秋白来说，报酬低，一个月才十块钱，前途渺茫，但是却又带着点刺激和冒险的诱惑。

因为他所在的南区，迷宫一样的小巷几乎成了北海市大部分地下革命党的避风港。

就在上个月，特务机关的王永和刘奎，两个很得RB人信任的情报员就在致美楼饭店门口被枪杀了，那个时候他刚刚巡逻到那儿，溅射出的脑浆几乎就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吓得他当场就懵了。

好在当时那几个黑西服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看都不看一眼，转身就遁入了小巷街道之中。

而叶秋白也十分明智地选择了留在现场维持秩序.......

直到一撮毛将一盘香味四射的羊耳朵摆上桌子，叶秋白这才回过神来，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口，这才说道：“啧啧，一撮毛，今儿个的油是刚榨的吧，真香！”

“给叶长官的，必须是最新鲜的，我还指望着叶长官能多罩罩这小摊子呢。叶长官，来一个？”

叶秋白的鼻子老早就闻到了那股令人陶醉的酒香，当即道：“来来，你也坐下一起来，这么冷的天，一个怎么够？今天咱们就摆它一排，不喝酒还不把人冻死！”

一撮毛的摊子上卖酒，酒杯都是一个个瓷杯，一个就是一杯，一杯就是二两，喝完一个，再来一个，结账的时候，是按杯算的，就叶秋白来这儿，走的时候往往能放上一大片酒杯。

“叶长官，我就不喝了，这一喝上，怕是耽误了长官的差事......”

“狗屁差事，给日本人干活，那么上心做什么.....”

一撮毛闻言，很“识相”地沽了一杯酒递了过来，他这儿只卖一种酒，就是高粱酿的白干儿，喝到嘴里，能顺着肠子眼，辣一条羊肠小道，叶秋白就喜欢这劲头。

两个酒下肚，叶秋白和一撮毛都砸吧下嘴，只觉得周遭的天气似乎都有些回暖了。

“叶长官，今天有啥情况啊？”

“没啥情况，我这地方也只能算是任务的边缘地带，能出啥事？”叶秋白吃了口肉，呵呵笑道，不远处斜街的铺面上，长方形玻璃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绸子，写着丽丽，秀珍，红珠，一个牌子上一盏彩色的灯，整条斜街就像迷魂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