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一听不得了,这姑娘竟是花姑,都鬼鬼祟祟看过来,就看她上身穿着合身的淡蓝漂亮小衫,下头穿一个有补丁的黑色旧裤。
走起路扎扎实实,虎头虎脑;站着双臂摆开,双腿跨立;坐着两脚叉开,弓起猿背。
从脸上到手臂,黝黑的皮肤,油光发亮,说是男子,倒也有几分俊朗,说是女人,确无半点温柔。
花姑是老实,不是脑子笨,看街坊这样好奇看她,扭过头,当作没看见。
夏姑有点生气,拦住街坊示意别看了,把他们赶走了,来陪花姑说话。
自己拿了板凳坐花姑旁边,摸摸花姑还湿漉漉的头:“头发甩一甩,干得快一些。衣服穿着合身吗?”
花姑不敢看夏姑,低头看着摊子上的鱼,点了点头。
夏姑用手捏了她的下巴,转过来看,笑道:“挺好挺好,像个姑娘了,就是衣服颜色有点浅,阿姑再给你做一套深色的,显得你的脸白一些。”
花姑是男子的脾气,一听她那么说,粗声粗气笑说:“别做了阿姑,就我这身黑皮,穿什么都不好使。”
夏姑听了难过,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轻声骂:“你生下来就没了娘,你爹也不再找一个。有女人从小管你,你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你这个该死的爹,以后生肺痨生死了,下去怎么跟你亲娘交代。我成天跟你四叔说,那帮跑江湖的,都别娶老婆生孩子,不要去祸害人。”
花姑看夏姑伤感,还莫名其妙掉了泪,用手擦了擦她的脸:“南哥不讨老婆生娃,你不是更生气?”
“阿南小时候读过书的,你看脾气多好,能文能武的。我说的是你爹这个死人头,还有阿龙、老刀这帮狗东西。”
夏姑坐着,看剩下货品不多,没什么人来买。
闲的无聊,又来找花姑说话:“阿南呢,娶个好老婆,生个胖小子,给我夏家传后。铁头和明月呢,一表人才,长得好看,姑娘们抢着要,更不用我担心。阿姑心里头最放不下你,从今天开始,我就一门心思,好好教你做女人,你就在我这里好好学。过段日子,找人帮我物色一些好人家,我要精心挑选,一定让你下半辈子,过上好日子。”
说完,就开始指指点点,一会儿让花姑坐好,挺直腰板,一会儿让她双腿并拢,还问她为什么不穿裙子。
夏姑眼里瞅着这个孩子,胸和腰一般粗细,平平的屁股,左右还凹进去一块,上下没半点女孩子的身材,也不说话,也不拒绝,就坐着让她摆弄。
转眼到了下午,菜市陆陆续续都收摊了,夏姑挑了卖剩下的好鱼好虾,去隔壁摊捡了些蔬菜,给花姑装好了,让她回家做饭。
花姑帮着拿盆子、桶子,洗干净了放回店里,又问夏姑怎么收拾,夏姑教了她,让她拼好了门板,锁了门。
花姑拎着夏姑给的菜,问明天早上什么时候来,怎么开门。夏姑让花姑拉店门口的板车回家,说明天早上,让她先去码头拿渔获。
码头那边她俩都熟悉,拿什么,拿多少,渔家都已经弄好,只拉过来就行。早上5点就过去,拉店里正好半个小时,夏姑开了店门等她。
交代完,夏姑感叹了一句:“孩子们都长大了,你来帮我,最好了,我又省心又省力。花姑你好好做,我再做一阵,等你熟了,以后就是你来开,明天见吧!”
说完,两人告了别。花姑去管理所坐了一会儿,不一会儿,管理所也要关门,龙爷爷让她赶紧回家,见她拉着板车走了,反锁了大门,关了灯。
第二天,一大早上,花姑跑去码头海市,问了问那边的兄弟,去哪里拿货。
海市的人见到花姑,穿着女孩子的衣服,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又怕笑她,要被她打,就忍着笑,领花姑去了一个大渔获摊。
摊子上东西都摆满了,后头都是来拿货的人。
摊主也是老熟人,王家三兄弟,连全家上下十几口人,都下了船,卸了货,在摊子上帮忙。
王家老二看见花姑拉了海鲜店的板车来,问说了情况,收了板车上的空桶,把装满了渔获的桶子往板车上装。
花姑摆摆手表示不用他弄,一手抓两只桶,双手抓四个,几下功夫把地上的桶子都装完了,问过了王家兄弟,东西没有少,就拉着板车往市区跑。
走前,王家兄弟向花姑道谢,因为原本拉货的工作,是家里表舅在干,这些天海上风浪大,表舅在船上摔了,拉不动。
夏姑看他家忙,人手少,说让四爷那边的人拉,推来推去,最后推花姑头上了,等表舅身体好了,还是让他来拉。
花姑冷冷说:“不用了,以后我来拉就好。”转身就走了。
清晨的雨露打在她的脸上,凉飕飕的,花姑弯腰前倾,风一样点着脚步,没有脚步声,只有大海的声音,连轮子的转动都是轻轻的。
车轮飞速旋转,板车上的水桶也不晃动,连人带车,像是漂浮在平静海面的大船一般,向前稳稳开动。
在黑暗里,仿佛有一只淡蓝色的风筝,在云一般的雨雾里穿行。
回了海鲜店,夏姑正摸出钥匙来开锁,天还不亮,看不清楚,开了几下都没打开,花姑一声不吭走过来,抢过了钥匙开了锁。
夏姑专心开锁,没听见一点声音,突然被花姑一吓,心都要跳出来了,忙说:“哟,我还以为是谁呢,被你吓的腿都软了。你拉东西就是快,这么一会儿就到了。”
花姑叫了一声“阿姑。”取下了锁给她,接着手脚利索拆门板,几块门板竟像纸板一样,唰唰唰几下,被她摞到了一块儿,一只手稳稳夹住,拿进店里摆好。
夏姑见怪不怪,指挥花姑收拾东西出摊,又去旁边,叫了豆浆烧饼油条。
出了摊,吃了早饭,夏姑教了她怎么摆货物,卖什么价格,花姑只听了一遍都背下来了,就是客人来买时,闷声不响。只夏姑一个人打招呼,说价钱,她就帮着拿东西,称分量,装东西,收钱。
这一早上,街坊看到海鲜店多了个姑娘,都好奇过来问好,见是花姑,心下都稀奇的不行。来人络绎不绝,大家都来凑热闹,海鲜店门口被围得严严实实。
有街坊问:“虾头姑啊,我当是谁呢,花姑怎么来你店里帮忙啊?”
“我年纪大了,让花姑来接我店里的生意,以后大家想吃什么,还是照常来,我一直在。”夏姑回答。
“我当是阿南讨了媳妇,你要做婆婆了,过来看,怎么是花姑呀?”
夏姑心里其实想,阿南讨媳妇万不会找花姑这样的,生出来的娃娃不好看。
但是嘴巴不说,回道:“我这里就那么几个孩子,还能是谁呢,阿南和她跟亲兄妹一样,这样的玩笑不要开啦,我家花姑要嫁人的。”
来的人多,生意很是不错。转眼来到中午,花姑正收拾空桶,见阿南急冲冲走过来。
阿南走近夏姑身边说:“阿姑,我要和花姑去办事,估计下午收摊前能回来,您受累了。”
“去吧,店里我一个人够了。”夏姑点点头。
花姑听要去办事,去店里冲洗干净了手,拿抹布擦干了,走出来。
阿南看见她穿了女人衣服,心里觉得好笑,花姑见阿南看她上衣,问:“要回去换一身行头吗?”
阿南忍笑道:“不用,去去就回。”
两人走出市区,往郊外走,花姑看没人了,就问阿南:“南哥,什么事?”
阿南凑近小声说:“军队里开了几十辆车,警察局也出了人,去后山新开那片橡胶林里建营房,师爷让我去看看。”
“小乞丐在前面等我们。”
花姑问:“就是上次你遇见凤阳帮的那个林子?”
阿南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