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外,弈山。
这名字大有来头,其中的故事众说纷纭,但小镇上最为流传的说法是很久很久以前,小镇有个人上山砍柴,却见着两老人对弈,忍不住驻足观看,竟忘了时间,待棋局完毕,这人下山才发现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弈山由此得名。
弈山上的破道观修在了半山腰,平日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位老道士,配着桃木,此时正眺着围着香炉的嬉戏打闹的孩子,靠着破墙打盹。
道观外的空地上空空无物,只是两旁挖了水道,尽是些枯了的荷花,垂着根叶发黄。
山雨从四面八方打来,扰得老道士清眠。
“借了人家的势,如今却想掀了人家的摊,天底下哪有这么蛮横的道理。”
老道闭着眸子养神,嘴上细声嘟囔。
不知为何,雨势更大了。
老道也不恼,只当是这江底的长虫不听话,睁开了眼望着道观外,轻声道:“静。”
刹那,道观内万籁俱寂,听不见一点雨声,只听得孩童们的嬉闹吵声。
孩童们玩得不亦乐乎,发觉不了雨声忽然停了,只是背靠在装满艾草的竹筐,从裤兜里将早上入山捡的褪后嵌入泥巴上的蜗牛壳拾起,两两朝着外尖,使足力气相摁,一个碎了便换另一个,地上满满当当堆了一地。
老道没有吭声,静静地靠在墙背坐着,目光柔和,笑着。
道观外,水道浮面上的荷叶轻轻褪去枯黄,点点翠绿漫着叶脉上攀,一丝姹紫染在绿荷上,生机一片。
道观的木匾已经裂了许多,只依稀看清楚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清静无”,只是那“无”字后面裂了一角,已经看不清楚了。
其实这道观早在前朝时就荒废了,只是约莫十多年前,这老道行游至此清修,便住了下来罢了。
······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画师倚在石柱旁,江风将他身上纯白儒服的金纹袖口吹起,若不是石亭足够宽敞,那激起的浪花早将这南游的读书人拍下江底了。
一旁的魏老头则不然,那涌浪长了眼似的,尽是往那画师那边打去,只有一层迷雾布在眼前,将平平稳稳靠在亭边的渡船盖住,波光粼粼。
“闹,尽是闹。”
魏老头撇了画师一眼,听着江底细微的怒声,乐呵呵地坐在石墩上,眸子玩味地看着画师身前的汹涌波涛,脸上过分的狡诈。
画师不理水中的古怪,背着那泄怒般的浪花,看着魏老头。
“前辈,老先生如何?”
这番南游,画师除了给将要庆寿的当今天子带一副江南烟雨图,还要替书斋小镇其中一位大儒看望故人。
“我怎么知道?”魏老头咧嘴就反问。
平日里那群儒生就爱和人说什么仁义道德,到了自家派系子弟摊上事了,又自个算计了起来,庆都和齐地两家书院还为此杠了起来,那高高在上的大儒冠冕堂皇地扯了个“舍小我”的理由,若是江湖人遭到这事,难免少不得一口唾沫过来,添上一句孬货,从此孬名远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