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水榭旁,浅川禾便去寻伞,将墨潼暂时留在檐廊中避雨。
墨潼正百无聊赖地斜倚着墙,便见武当众人正朝自己走来。
为首的祁江右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好在当时郁孤楼本就只是急于给赵静礼解围,并未有空对他痛下杀手,这才伤得不重,宋鹤如与谢飞灵二人跟在他的身后。
“祁道长。”墨潼从懒散的状态中脱出,朝祁江右抱拳行礼,“武当此次仗义出手,还连累得祁道长受伤,这份恩情,墨潼不会忘记。”
祁江右略一摆手,“墨小友言重了,本就是我辈中人应行之事,何足挂齿。”
墨潼点头,“武当接下来如何打算?”
“此间事了,贫道得带着这些孩子们回山复命一番,那赵静礼的符箓中有些许蹊跷,贫道也还需同掌教师兄商讨一番。”祁江右回头看着跟着自己的武当弟子们,“鹤如与飞灵两个孩子也得与我同去,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当然,还得去找掌教师兄讨一把新剑来。”祁江右苦笑着晃晃腰间佩剑,是断了一截的鹤雪。
“如此,我欠道长一柄好剑。”墨潼略感歉意,“来日寻得佳兵利器,自当亲往武当双手奉上。”
“不敢当!不敢当!”祁江右抚须大笑,“那么贫道就不再叨扰了,这便告辞。”
“先生,待我二人回山复命完毕,便再与你联络会合。”在与墨潼拜别时,宋鹤如这么说道。
这场大战对于武当双鹤而言亦是受益匪浅,诸多顶尖高手连番出手,其招式观之则大有裨益,若能勤加揣摩领悟,必将能有所成。
武当众人冒雨离开,另一边水榭旁的龙虎山门人还逗留在此,带头那个身材欣长的俊美道士出手格杀李四谛的景象被各路人马纷纷看在眼中,因此有不少江湖人士尝试上前来攀谈,言语中不乏夸赞溢美之词。
俊美道士倒是应对得体,言语客气,丝毫不失风度,不过到底是有些涉世未深的少年心性,在众人的连番吹捧下不禁有些飘飘然,眼底的欣喜得意已然按耐不住。
一旁有个声音问道:“李四谛死于你手?”
“不错!”俊美道士朗声答道,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傲气,就要转身看是何人在此发问。
这一看不要紧,俊美道士脸上的得意神色瞬间被一扫而空,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迅速蔫了下去,整个身子一激灵,一下就冒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不仅是他,周围其余几位同样在阿谀奉承感到飘飘然的龙虎山弟子也全都一下子噤若寒蝉。
那些围上来攀谈的武林人士还在觉得奇怪,不知道这戴着水晶镜的中年男子是何许人也,竟能让龙虎山的门人如此变色。
他们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以俊美道士为首的龙虎山弟子一齐朝着中年男人作揖行礼。
“见过天师!”
围观众人一阵哗然,龙虎山天师的名头世人皆知,但都是闻之者众,见之者少,在不少江湖大老粗的眼中,天师那必定是武功超绝,不食凡尘,像神仙一样衣袍胜雪的白衣老翁,却不成想当代天师实则也只是个其貌不扬的肉体凡胎。
李散人没有再以围观者的各色眼神,只是轻轻抬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你们下山之后我闲的没事,就想着来临杭买几本书,顺便过来看看你们,谁知道记错了日子,差点没赶上。”李散人不知是在像谁解释。
“额,是。”俊美道士有些中气不足地答道,方才他略显飘然的丢人样子肯定被天师尽收眼底,龙虎山上下谁不知道天师一人破阵之后就连平辈的师兄弟都不给面子,自己必定是难逃责罚。
“李四谛……他的金汤锤法几年前我在北边领教过,很重,不太好接,你应对的很好。”李散人站在断气的李四谛面前,细细端详着他躯体上被拂尘剜出的细密伤痕,“北斗扫尘诀练得不错,火候到家了。”
“是……”李散人越是淡然,俊美道士便越觉得情况严重,李散人的夸奖到了他的耳中句句成了反话,头越埋越低,满脑门都是冷汗。
“南流景,抬起头来讲话,我没在怪你。”李散人淡然道。
俊美道士有些诧异的抬头。
“你觉得我要责你得意忘形,责你傲气自满,是不是?”
“我辈修道人,虽然讲究清心,但那也不是叫你自弃喜怒哀乐,除此以外更讲究师法自然,因时而动。”李散人摘下水晶镜,哈上一口气,在袖口轻轻擦拭。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少年人做少年事,没什么不妥当,我若是因为这个怪罪你,还是趁早不要当这个天师。”
这个与旭日别称同名的年轻道士怔怔看着李散人,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
“这次没丢我龙虎山的脸面,回山后领赏去吧,兵甲、法器、典籍,随你喜好挑一样去,其他人也都一样。”李散人背着手晃晃悠悠走了,人群自动为他默默让出一条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赏的。”
南流景与龙虎山众弟子急急朝他一拜,“多谢天师!”
这一拜,才是真正的心悦诚服,也是这些龙虎山弟子们第一次对这位即使在山中也仅有几面之缘的天师有了最直观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