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给田广信让出一条路,驿卒陪着这位身材不高的精干中年人走到人群前方。这人穿着粗布衣服,与一般村民无异。向桥那边行了个礼,说道:
“宁余乡大夫田广信,见过飞捷指挥使大人!”
“田大夫,让路吧。像上次一样,我们在空地上扎营即可。这些是节度使大人的客人,也在你村停留一晚。”
“是。茂信,让路吧。”
田广信与田茂信是一对兄弟,哥哥广信担任本乡大夫,弟弟茂信则是乡勇的队长。田茂信从小好斗,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是个担任护卫者的好材料。他对哥哥轻易让路的行为非常不解:
“哥,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凭你也想拦着诸位大人进村?掂掂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放行!”田广信的责骂夹着劝告,田茂信听进去了,也不再言语。只要这些人想进,无论如何都进的去,不是他田茂信带着几个对付山匪的乡勇能阻拦的。
“抱歉,大人。本乡近来常有山匪袭扰,我弟弟是个莽夫。尽自己护卫村子的职责,冒犯之处,还请大人见谅。”田广信迅速匍匐在地,替弟弟向沙陀若望解释。
他还记得这位指挥使大人的行事作风。北上经过宁余乡时,有个孩子放炮仗惊了马匹,便挨了他结结实实的一鞭,没过几天就死了。
“无妨,尽责是好的。准备些粮草,我们明日就走。”沙陀若望语气平静,田广信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倒让田广信有些诧异,他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对冒犯了他本人的田茂信,居然连根毛都没动。
幽州兵和蛮族兵分列桥的两侧,从跪在桥中间的田广信身旁走过去。年久失修的木桥发出吱呀呀的动静,什么也没发生。
“莽夫,他就是把你杀了,你上哪儿说理去。”马队通过之后,站起身的田广信立即跳到弟弟田茂信身边,伸出指头往弟弟额头上狠狠戳过去,“让你当个乡勇的队长,你他妈都要敢拦圣人的车了。”
“圣人怎么会来咱们这儿。”在兄长面前,田茂信像个受人欺负的猫儿,只敢小声嘀咕。
“你还顶嘴!”气头上的田广信给了弟弟一拳。
“不是我顶嘴,要只是幽州兵我当然不拦,咱村也有人在幽州当兵。但你没看见那些人吗,穿的比土匪还奇怪,不是土匪是什么?”这次田茂信的声音大了点,他是真的感到疑惑。
“那是你能问的吗?”
“还说是节度使大人的客人,节度使大人怎么会邀请山匪。这沙陀奴隶有古怪,真不知道他怎么得了节度使大人的信任,兄长,你难道不觉得吗?”
“行了,你亲自去他们驻地附近盯着。让我想想。”
“老天爷啊,天灾总是与人祸相伴,难道这人祸就要在今天发生了吗?”不由得田广信不担心,那些人的穿着实在是太过古怪,不像人类,马匹高大异常,面对这种威胁,他这个乡大夫并没有什么办法。
“但愿他们真的只是路过的吧。”只能在心里祈祷。
快入夜时,田广信带着备齐的粮食到了沙陀若望驻扎的地方。营地中的景象让他担忧更甚。平整的地块和幽州兵的帐篷都留给了蛮族兵“客人”,零星的幽州兵垂头丧气的散在各处,完全失了幽州军精锐的气势。人数比出发时少了大半,三辆马车是一辆也没回来。
那些怪人骑来的长毛大马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马背上整齐地放着脱下来的袍子。最大的一顶帐篷中传出嘈杂而古怪的声音,像是有许多人聚集在其中交谈。但没有一个字是田广信能听懂的。
瞧了没一会儿,帐篷附近的沙陀若望发现了他,示意他不要靠近。沙陀若望像是在偷听帐篷中谈话的内容,田广信得了信儿便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