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躲开!衙门办事!”
一身形板正的缁衣小吏挎着刀快步走来。
这声音别说胡往之耳熟,这些个天天在城里厮混的泼皮更警觉。
原先还气焰嚣张的一众人,一转眼便已做鸟兽散。
只打头阵的几个倒霉蛋和那位司马公子已经躺在冰凉的石板地上不省人事了。
而胡往之赶忙擦去手上的血迹,一脸讪笑地打了声招呼。
“吴侃大哥,你可算是来了。”
而吴侃见着此刻躺在地上的刺史公子,神色有些尴尬。
“往之,有个把月没见着你小子了,这一回来就就来这儿听书,有点正事儿没?”
胡往之用脚将躺在地上的司马东西铲开,身子凑到了吴侃跟前:“这不是马上就又要走了,赶着来听葛铁嘴最近新编的段子嘛!”
“说说吧,这又是什么情况?”
“别说了,这司马东西什么德行你平日里也知道,今天踩着钉子了呗。”
吴侃看了看一旁并不面熟的颜轻雪,心下暗道:还是两根。
“知道你还动手?镖局给你爹的银子也就这么些,到你手里才几个子儿?到时候刺史大人问起来,光是汤药费都够你们赔上几年的积蓄了。”
胡往之挠了挠头,刚刚自己还全身旁这位姑娘下手轻点,结果自己一上手也原形毕露,抓着几个软柿子便是穷追猛打。
眼下躺在面前的几位脸上多少也是惨不忍睹。
没办法,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这都习惯成自然了。
“诶,钱我认赔,但吴大哥,这事儿可是司马东西先挑的头,我这就算不是替天行道,也是帮刺史大人管管他家儿子了,这话你得传达到位!”
吴侃自然晓得这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的小子眼下什么心思,无非就是在去镖局预支工钱呗。
“啧,先算算要赔多少钱吧,你小子也给我长个记性!”
吴侃正打算掏出算盘,却见眼前伸来的双指往他的手中塞了一粒金豆。
“汤药费,应该够了。”
颜轻雪伸手唤来信鸽,她现在可没空在这儿纠缠。
不过这却轮到胡往之尴尬了。
自己替别人出头,结果最后还得让别人出钱了事。
“姑娘,这不合适......”
可不等胡往之开口,吴侃毫不犹豫地接下金豆塞进了腰包,同时一把将他揽过。
二人背过身嘀咕了起来。
“呆子,还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摆明了是江湖上的大派高徒下山游历来了,你小子要是把握住,指不定就鱼跃龙门了!”
“不是,也就对付几个泼皮,怎么就高徒呢?”
“屁!要不然出手这么阔绰?反正钱我替你收了,丢也是丢我的脸。你小子以后少管点闲事!镖局给的银子本来就不多,哪经得起你这么造?!”
没等胡往之回嘴,吴侃便将他一把推开,转身拱手赔笑。
“女侠如此大气,在下一介小吏自然不敢为难。正好旁边这位小弟对城里轻车熟路,有什么事尽管问他便是。告辞!”
话毕,又是一串晃荡的木鞘声,转眼功夫那一身缁衣便已跑没影了。
胡往之一阵无语,吴侃这老小子嘴上说了半天是为自己好,到底不过是舍不得那粒金豆。
而颜轻雪抬头看看渐渐阴沉下来的天,开口问道:“城中可有油坊?”
“啊......哦,顺这条街直走到头,城墙根下就有一家。”
“恩,多谢。”
“要我送一程......”
不等胡往之把话说完,又是一转眼的功夫,颜轻雪已不见踪影。
这心下刚松了口气,忽的间一只手便又搭在了他的肩上。
“咳咳!‘胡大侠’,可是好久没见着你人了!”
习武练就的本能让胡往之浑身顿时一紧。
猛然回头却是只看到一位清秀俊朗、纶巾束发的白面书生正一脸坏笑地摇着纸扇。
胡往之脸色一改,嬉皮笑脸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平威镖局‘大当家’徐不二。”
“你小子正事不干,来这儿听葛铁嘴说书了。”
徐不二也是毫不客气,手里的纸扇就直往胡往之的脑袋上招呼,“我要是不出声,不会还要追上去吧?”
胡往之偏头一躲:“助人为乐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倒是心大,我爹知道今天是你来送镖单,特意摆了桌午饭,结果愣是等到现在。”
“那倒是劳烦‘当家’亲自来寻我了。”
见胡往之这没心没肺的德行,徐不二伸手就向他脸上拧去。
“你小子不会是忘了明天是我启程去正观太学的日子吧?”
胡往之苦笑。
所以真要说气人,还得是人比人。
当年先帝次子,秦王李贞隐居白鹿山下,后请旨舍了在关中的封邑,才换得一纸令文,才有了这号称「天下第二学」的正观太学。
其虽隶属国子监,招收的却都是寒门布衣学子。
虽少了门第这道大坎,看似人人皆有机会,可要想入学那都得万里挑一。
而这位和自己打小一起在书院逃课厮混的发小在上个月就接到了名帖,月底就要入学了。
不过他可一点都不惆怅,反手便将徐不二的手挡开,问道:“书院那老头居然舍得放你走?”
“他老人家在洛都教了半辈子书,这种别离见多好吗?再说,越州离这儿也不过隔了一州之地,来回也就一两天的事儿。倒是你,自打离了书院,天南海北的走镖,那才是真见不着了。老师他一直挺喜欢你的。”
“喜欢有啥用,我真不是读书的料。书院老头说的道理我都懂,可要我提笔作文章,那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再留在书院里,我是真怕那老头哪天会被我气死。”
“再说,别以为你进了正观太学我就找不上你了,要是给我碰上了可别怪弟弟我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