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靖毅然跪在张沣源脚边,说道“知遇之恩,没齿难忘。今老师落难,学生自当全力以报,听凭老师调遣!”话毕,他抬起脸来郑重地看着张沣源。
张沣源没有立时接话,但眼神变得犀利如同鹰隼,在罗靖光滑的面颊上捕捉猎物般搜寻着他真实的情绪。
罗靖知他多疑,于是腆了腆真挚地脸还往前凑了凑。
张沣源忽地松了手,拍了拍罗靖的肩,哈哈一笑,说道“我知定平,定平知我!。”
“那老师——”罗靖松了一口气继续追问
“你看看这封信,是曹大帅派人秘密送来的。”张沣源站起身来耸了耸刚刚紧张到发麻的背脊后,径直走到书桌旁,从桌上拿起一个拆开的信封递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脚边跪着的学生。
罗靖盯着这封信最后的署名,瞳仁微微发紧,不敢言语。
见他背脊微微发颤,张沣源才俯下身热络的扶起了他,眼中噙满了笑意“你怎么看?”
“听凭老师差遣!”罗靖弯腰作揖,恭恭敬敬。
“练兵打仗,你是个奇才。但在为政做官上,你还是欠些火候。武山远在千里之外,少了很多勾心斗角,这也是当年我把你调到武山的缘由。”张沣源语气中全是说不出的落寞“但身在乱世,群雄逐鹿,怎能允许一人偏安?你我也不过是为了百姓尽力一搏,但纵横谋划,无意中又触动了多少人的利益?你我也不能尽知了......如今趁着我外出打仗这些人便离间我和曹大帅,想置我于死地,我若一死......定平,众人皆知你是我的门生,你又该当如何自处?”
罗靖低着头没有接话,但他从未想过这些,他只知道忠诚,所以接到联合绞杀张沣源的指令时并未多疑。
见他迟迟未接话,张沣源倒也不着急,自顾自倒了两杯滚滚的热茶,才招呼跪在地上的罗靖“起来吧!你膝盖上有旧疾,地上冷。”
罗靖这才听命起身,坐在张沣源身边。
“可是,他们低估了我和曹大帅的交情!”张沣源冷笑一声“曹大帅并不疑我,我已经派人送信给他,他得到消息便往这边来......想必,你也收到消息了吧?”
“嗯。”罗靖点头。
“刚刚那封回信你也看到了。你安生过年,年后你我协同一起去定西城探探虚实。若是荀胤已经投敌,你我赶在大帅来之前将他了结,以防他攀扯,这样也可保全你。若是没有那就更好了,荀胤屠狗杀猪之辈,血气方刚,镇守西北最后一道防线,最是合适的。”张沣源气定神闲,喝了一口热茶“你也喝点吧,进门来都没顾得上喝水。”
“是!全听老师的。”罗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回原来的位置,手指却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他心虚了。”张沣源见状,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坦然一笑“去忙你的吧,大过年多陪陪家人,和我个糟老头子在这里,冷清清的有什么趣?”
“那......老师好好休息,学生告辞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人来说。”罗靖已经站不住,只一味想赶紧离开。
“去吧。”张沣源点点头。
罗靖逃似的出了屋子。
天黑了下来,张沣源没有动身去点灯,他在黑暗中思索着这些年经历的种种,脑海中一遍遍想着少年时许下的“安得广厦千万间”的志向,无限烦愁。但这些心绪最终都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默然回到榻上,合衣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下人们把红灯笼高高挂起,像一轮红日,把整个院子照的红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