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火车晚上就到,张沣源下了班就早早侯在了车站。拄着拐杖,静静地立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呆呆地看着远处驶来的火车,汽笛长鸣——
“老夫人她们的车且不到呢,您腿本来就不好,别站着了,您坐下稍等会儿吧?”王友德看着张沣源就坐立难安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沙场上叱咤风云的张副将,今天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会儿扶一扶帽子,一会儿又整理衣衫,在大厅里来回踱两步后一脸懊恼地问道“老王,我是不是看起来老了很多了?”
老王笑着摇摇头,说“老爷,您和当年一样!”
被这么一夸,张沣源更加手足无措,把手放嘴边轻咳两下,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可不知自己这一切已经被旁边的老王尽收眼底,一脸憨笑地看着满脸幸福与焦虑的张沣源心底里居然泛起了一丝丝的酸楚。
“嘟——”深夜两点多,又一辆火车划破了黑暗,嘶鸣着停靠在站台。车门打开后,那辆火车如同呕吐般将满肚子疲惫困倦的乘客倾泻到地面上,又轻松地轰然向前驶去。
刚踩到踏实的土地上,脚和膝盖都没有适应,耳边隆隆的火车声渐行渐远,提醒着她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接站的人们茫然的看着对面涌来的人群,努力搜寻着其中是否有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偶尔有一两声高呼,人们都默默地看过去,宽容地笑着,见证着别人的悲喜。
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有一个黄黑脸的妇人,吃力地拎着大包小包,低眉顺眼地跟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身侧。旁边的小女儿一脸新奇地打量着这个气派的车站,眼中全是欣喜“娘,这里好漂亮呀!你看那个柱子上,还雕着龙嘞!”
“倩倩,你跟紧些,不要乱看,现在人这么多,当心走丢!”前面的老妇人拄着拐,铿锵有力地向前走着,微微向前倾的脖颈上青筋凸起,渗出了汗细细的珠子。说话间,她抬手用一条半旧的白手绢轻轻擦拭着额头鬓角的汗珠,顺势将头发又捋了捋“素琴,你警觉些瞧着,找你男人在哪儿。我眼神不好,一下子这么多人,看的我眼发花。”
“好嘞!您放心吧!我还没下车就瞧着这底下的人呢!”蜡黄的脸上飘起一朵红晕“他个子高,人又白净……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得到......”话还未说完就垂下来头,一脸羞怯。
老太太听着自家儿媳渐说渐小的声音,便知她的心意,也眯着眼睛也笑了。
“奶奶,那边那个戴着黑色帽子的人是不是?”倩倩指着前面一个鹤立鸡群的穿黑色大衣的高个子男人,一脸天真地问着。
顺着她指的方向,俩人看到了那个牵肠挂肚的身影。
“阿源!”张夫人眼睛里已经全是泪水了,看着自己丈夫因为操劳和衰老有些微驼的背影,泪水已经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轻唤了一声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立马捂住了嘴,把那些喷涌而出的委屈和激动全都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