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你把《学规》给我,默写一遍试试。”
“好。”
范凌孟丢下自己手中《论语》,递过去两页宣纸,撸起袖子替他研磨。
范凌恒撸起袖子,拿起自己的羊毫笔,笔尖沾墨,悬笔在纸上,轻声道:“圣人教人,只重躬行,罕言性命交关。然读书期于明理,求仁贵其存心……”
原身的底子打的不错,他握着毛笔,稍作思考,当即开始下笔。
范凌恒慢慢开始动笔,起初还因为几日没动笔,有些生疏,写着写着便越来越快,一行工整漂亮的蝇头小楷随即便跃然纸上。
渐渐地,他的全部注意力全都集中到笔下,进入到一种沉浸状态,每一次动笔都全神贯注、不假思索,文字犹如流水般缓缓淌出。
孟教谕悄无声息的站在书桌前,看着奋笔疾书的范凌恒一言不发,有些学子见没了教谕走动的声音,也不由的扭头查看。
看了一会儿,孟教谕轻声指点道:“凡学字时,先当双钩,用两指相叠,蹙笔压无名指,高提笔,令腕随己意左右。”
“书以中锋为主,间用侧锋取妍,笔正则锋藏,笔偃则锋出。
“不欲多露锋芒,露则意不持重;不欲深藏圭角,藏则体不精神。”
范凌恒的笔触顿了下,握笔的姿势跟着指点做出改变,下笔也开始有所变化。
“书写时须笔动、指动、腕动、臂动、腰动、身动,整体协调用力。”
“必用整劲、巧劲、巧力,指力用得最多,拿起笔杆的时候,指的活动最大。其次是用腕力,再其次是用臂力。”
“任何一个笔画,都是由入、行、收三个技巧环节来完成,利用锋变来完成这三个环节,并进行点画的刻画,就是用笔的关键。”
范凌恒闻言,把刚才只用手指和腕部的发力改为手、腕、臂协调发力来控制和调领笔锋,同时还想到之前练习硬笔书法的技巧。
横:起笔处轻、顿笔收笔处回锋;
竖:起笔轻顿笔、收笔处提笔出锋;
短撇:起笔轻顿笔、向左提笔出锋动作要快
虽然两者的笔法不同,但字体的结构与章法基本一致,而且硬笔的很多技巧就是借鉴自毛笔,范凌恒原身只懂得横平竖直,不懂得写字的技巧。
但经过孟教谕的指点和他本身对硬笔书法的理解,只见他笔下文字从涓涓细流渐渐变为长江之水,从远处滚滚而来,倾泻而出,书写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足。
这时,范凌恒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他的眼中只有笔下字,心中只有点横竖撇捺。
一本《学规》三千余字跃然纸上,曲尽其妙,就在他要写下最后“洪武三十年定”中“定”字那一点时,范凌恒发力,笔杆“啪”的一下从中间截成两半。
下半段的笔尖在宣纸上留下黑黑的墨点,上半段有着毛刺的部分赫然透纸而过,立于桌上。
范凌恒松手,笔杆岿然不动。
范凌孟看傻了眼,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写字能把笔写断的人,他伸出手使劲儿一拔,笔杆只是晃了晃,于是他双手同时用力,这才把断笔拔出。
范凌恒朝范凌孟感激的笑了下,双手端起写的密密麻麻的宣纸向孟教谕呈上:“请老师指教。”
注1:
仲尼?:“君?中庸,??反中庸。
君?之中庸也,君??时中;??之反中庸也,????忌惮也。”——《中庸》
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也。惟君子为能体之,小人反是。
王肃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为然。今从之。君子之所以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以处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无所忌惮也。
盖中无定体,随时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谨不睹、恐惧不闻,而无时不中。
小人不知有此,则肆欲妄行,而无所忌惮矣。
——朱熹·《中庸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