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没有射向迪蒙,却在玛尔蒂娜身上爆开血雾。
“玛尔蒂娜!”
如同在回应迪蒙的呼唤,在枪声响起的瞬间,一柄巨剑刺开教堂彩色画窗,一名身挂祭披,穿戴教职衣袍的魁梧男人破窗而入,冲进教堂。
月华流转,照亮了男人那如恶鬼一般,遍布烙印刻痕的狰狞面容。
倒在血泊中性命攸关的女儿、虎视眈眈的不速之客、迟钝无能的父亲……
复杂的棘手局面让迪蒙瞪大了眼睛,大脑宕机,陷入迷惘。
提拎巨剑的魁梧男人环顾,目光先是冷漠地扫过玛尔蒂娜,然后停留在迪蒙身上,这一次,那冰冷目光终于迫切起来,好似渴血的鬣狗终于搜寻到了猎物。
没有丝毫迟疑,男人原地暴起,如离弦之箭,大踏步冲到迪蒙身边,奋力扬起手中的大剑。
这把剑实在是太大,剑刃太宽厚了,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它简直可以当成一面镜子来用。
事实上,迪蒙巧合下也正是这么做的,望着迎头劈下的巨剑,借着月光,他久违的瞧见了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成熟俊朗的面庞,红发,还有罕见的金色眼瞳,只是脸色过于苍白。
巨剑在视野中极速放大,迪蒙与错位的“自己”对视,一直到男人的半边头颅“碰”得一声爆开。
戏剧性的一幕,此刻,迪蒙发觉人的脑袋和西瓜没两样。
起码从爆开的瞬间来看是如此。
大好的头颅炸开,鲜血喷涌,钉锤悬之又悬的从迪蒙发丝边划过,粗暴碾碎后排的长椅。
头和西瓜很像,只是鲜血取代红瓤,很不好的飞溅在迪蒙的脸上,血与骨,连带其他迪蒙认不出的脑部组织,被外力蛮横地混淆成一摊,散了一地。
“抱歉,亲爱的,又让虫豸混进来了。”
冰冷的话语和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一齐出现,在只剩半边脸的不速之客无力跪下后,头戴三角尖帽,穿着贵族猎装的女人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她的声量很低,是那种慵懒夹杂着磁性的成熟女性音色,手里握着锁链,锁链的尽头就是那柄造成连锁破坏,甚至闹出人命的钉头锤。
女人很美。
她那双蔚蓝色眼睛像是浸在水中的琥珀般澄澈,眼角微微上扬,右眼下方恰到好处的点着一枚泪痣,所以当那只眼微微弯起时,配合一头灰白色短发,便给予注视者一份难以言说的奇异印象。
从外表看,这是一位穿着得体的漂亮女士,但现在她手里握着染血凶器的一部分,这就显得怪诞惊悚了些,让这份优雅的美丽变得致命起来。
她是克蕾雅,是迪蒙的妻子,爱人。
是玛尔蒂娜的妈妈。
砰砰砰——
连串枪声响起,这一次,覆面女人的攻击对象仍旧不是迪蒙,而是克蕾雅。
面对子弹,克蕾雅避也不避,或者说,不需要躲避。
因为下一瞬,克蕾雅就出现在了怪人的背后。
她果断舍弃了暂且无用的链锤,抽出腰间的猎刀,与女人黑布条中迅疾刺出的袖剑对在一处。
“教会最强的猎人之一,第九席‘不眠者’卡拉戴斯·拜森,还有第二十七席‘鹰隼’理查德·罗古斯……”
克蕾雅的言语显得冷冷淡淡,刀法却令人眼花缭乱,她面无表情,手下的短刀翻花一样,变换招式与卡拉戴斯对了几招,轻声呢喃:
“你们这些碍眼的蛆虫还真是阴魂不散,不识时务。”
“哼。”
被叫做卡拉戴斯的女人没有理会迪妮莎的谩骂,面对克蕾雅的刀势,她无暇分心。
事实上,克蕾雅的每一次进攻,即使好好招架下来,她的身躯也会兀自冒出许多细小的刀口。
不消片刻,卡拉戴斯的浑身的黑布条都被鲜血浸染。
似乎克蕾雅每出一刀,就有千百把透明的钢镖、飞刀,在奇妙力量的驱策下四射开来。
卡拉戴斯只能勉力招架看得见的刀式,看不见的,她选择用鲜血与疼痛来拖延。
落败是时间问题。
在克蕾雅斩落由堆叠皮肤衍生的另一个“自己”后,卡拉戴斯得出了使自己绝望的判断。
刀势越来越快,卡拉戴斯无心逃离,她知道,自己一旦升起退意,会死的更快。
不能分心,事到如此,哪怕露出丁点破绽,她便会被这泥沼般的刀势拖拽而下,殒命在这。
如此,卡拉戴斯无法及时抽身救助同伴,仅能用余光瞥着身侧,看着跪在地上的理查德。
望着理查德,卡拉戴斯那双血色眸子现在蕴含的眼神,甚至可以说是希冀的。
“啊……”
迪蒙身前约一米处,低头半跪在地的理查德有了动静,发出虚弱的低吟,震惊了迪蒙。
被打碎了半边脑袋,竟然还没死透?
怎么可能?!
克蕾雅同样目睹了这一幕,想去救援,反被卡拉戴斯像牛皮糖一样死死缠住,终是不迭,只好强迫自己把怒火发泄在眼前的敌人上。
无法理解的事情已经发生,下一秒,仿佛肌肉记忆般,只剩半边脸的男人,拖着残破的躯体,倔强挥动手中的巨剑。
终于,
迪蒙脚下的枷锁应声而断。
此举耗尽了理查德最后的力气,他当即瘫倒在地,爱剑脱手而出。
“咳,咳。”
理查德趴在地上,竭力抬起头,露出那张血肉模糊、残缺的脸,喘息声如磨坊的风箱一般粗重。
他嘴唇翕动几下,对迪蒙说出了最后的渴求:
“快……导师……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