洙泗学宫。
一处逼仄而又清幽的院落。
院门外,立了块石碑。
石碑上泼墨,以狂草写了几个大字:“陆渊至此,必定跌足扑街。”
落款:昌黎居士周燮醉书。
看了眼石碑上的字迹,王云不由得苦涩一笑。
当即,收敛起在外时的傲气,小心整理衣冠,这才轻叩门扉。
“老师,学生王云求见。”
王云毕恭毕敬。
“进来吧。”
一个略显苍老低沉的男子声音,自院落深处飘出。
闻声,王云神情拘谨,带着几分紧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推门而入。
看似不大而又简陋的院落,内里却豁然开朗,另有乾坤。
茅屋、假山、翠竹、池塘、小亭……梅林飘香,落樱缤纷,桃李灼灼,荷莲摇曳,一步一景,相映成趣。
王云没心思欣赏景致,穿过小径,直抵茅屋门前。
屋内陈设,素雅却不低调。
一张陈年金丝楠木桌,四把新制湘妃泪竹椅。
檀木茶几之上,金兽吞吐瑞脑,四壁挂满了字画。
摆满圣贤古籍的书架前,席地坐了一位形貌清矍的青袍老者,手里捧了一卷《圣论注疏》。
“老师。”
王云执弟子礼,伏地叩首。
“事情办完了?”
周燮放下手中书卷。
“是。”
王云点头,“反贼余孽,并非现身。”
“堂堂帝都,又岂是几个蟊贼可以猖狂的!”
周燮冷哼了一声,“是钦天监那帮粗鄙武夫多虑罢了。”
“老师明鉴。”
王云低着头,面露迟疑,欲言又止。
见状,周燮眉头微皱:“你还有什么事吗?”
“弟子今日偶得……偶得一诗,想去圣庙请圣裁。”
王云鼓足勇气,却仍是声若蚊吟,说完脑袋埋得更深了些。
好像是做错了事的孩童,又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一颗心狂跳不止。
“偶得一诗?”
不出所料,周燮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许多。
毕竟,他是天下闻名的文赋大家。
一篇《帝都赋》,传颂一时,奠定其无人能动摇的大儒地位。
可没想到,其得意门生,写的文赋却狗屁不通陈,反倒是对旁门左道的诗文情有独钟。
若非不想便宜了陆渊那个老东西,他早就一脚将王云踢出师门。
而且,让周燮老怀欣慰的是,王云的诗才,足以碾压陆渊教出来的弟子。
周燮这才对王云作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见周燮面色阴沉,王云心头咯噔了一声,更是呼吸略窒。
过了半晌。
周燮忽然一挥手:“去吧。”
“陆渊门下有人前日作出了一首堪堪鸣州的七言律诗,你努点力,可别给老夫丢脸。”
鸣州?
王云吃了一惊。
出县、达府、鸣州、镇国、传世……无论是诗作,亦或是文赋,想要在圣裁时达到鸣州的境界,绝非易事。
不料,大儒陆渊门下,竟有人抢先一步,作出了鸣州之诗。
王云霎时倍感压力。
更不知自己这首《咏海棠》,究竟能达到什么境界。
“弟子尽力而为。”
事到如今,王云只能硬着头皮。
“嗯。”
周燮点点头,不再理睬王云,继续看他的书。
“弟子告辞。”
王云退出茅屋。
站在门外,清风拂过,只觉背上一片冰凉,早已被汗水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