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芳是典型的新锐富二代,含着金钥匙出生,父母忙于工作,生怕教育不到位,大学毕业后又让她去英国补学一年,本着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指导思想希望她能兼容并蓄,以弥补长辈在言传身教上面的缺失。这样中西合璧物质丰厚的一个女生却是两极分化,她崇尚西方的自由也任凭自己任性,追求平等,所以鄙晲所有的傲慢,喜欢童话故事,但是只喜欢白雪公主而不喜欢灰姑娘,在她的眼中平易近人是一种修养,一个浅尝辄止的习惯,是白雪公主偶尔给七个小矮人做的饭菜,而不是提溜着水晶鞋参加完舞会必须要回去做的灶下婢。在她眼中物质文明跟精神文明确实一样重要,因为物质文明已经失去了边际效用,所以偶一好玩的精神享受,是难能可贵的餐前小菜。子言就像柠檬腌萝卜,可以解除她生活中所遇到的那些油腻,所以胃口大开。
林芳芳回国后在她爸爸的公司了做了一段时间,新鲜劲过了之后嫌弃这个高周转的行业没有情怀跟技术含量,跟闺蜜合开了一个民宿,不日倒闭,又开了一家咖啡店,直到被人盘去做快餐店才活了下来。她觉得中国的营商环境不好,才会让自己的创业道路举步维艰,她父母觉得她是西学为体中学为用才会水土不服,建议她不要做运营,有点闲钱放到不同的几个篮子里,先做做投资,学学别人是怎么做生意的,这才在赵总的互联网公司里入了一点股。今天过来看台账碰见子言忘了自己的正事,寒暄过后就热闹起来,把自己的创业经历说了一遍,还自嘲说:“就像那篇铭文写的,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箭,中鼓吏,被轰出来,觉得开咖啡店可以,自己泡一杯,喝了,卒。”说完哈哈大笑,是大家闺秀少有的那种率真爽然。
赵总知道子言过来无非是推销培训业务,自己处于公司的转型阶段,对内运营模式探索,组织架构调整,分钱机制重塑,对外引进资源拓展人脉关系,忙得不可开交。她所需要的沟通对象要具备她所需要的能力和资源,或者是同频的智慧,子言显然太嫩。只是知道对付这样的一个业务员需要一个当面的拒绝,不然对方会没完没了的打电话。虽然她希望自己的销售团队也有这种不屈不挠的韧劲,可是也很反感这种挥之不去的骚扰,就像开车的人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加塞的人,一种是不让自己加塞的人。谁知道林芳芳这么喜欢跟他说话,这个金主是需要小心伺候的,刚好有人来帮自己应付,算是意外之喜。
子言见惯了披着伪装的人,面具背后都是一副暴戾恣睢的脸,时常提高警惕,生怕说错了被骂,说话都是再三斟酌。现在碰到这么一个会将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的人,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慢慢卸下防备,也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创业就是揭竿而起,一将功成万骨枯,能成的都是少数,绝大部分都是要失败的。不过自古以来,造反一般都是精英阶层比较在行,农名起义失败的比例更大,你是贵族了,自然更容易成功。贵族资本更雄厚,更扛打击,每一次打击过后总会比别人多一些经验跟感悟,所以会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不知死焉知生,你都死过几次了,比我们这一次都没死的人更能找到生的门路。你这不死鸟就是凤凰了。”子言一半分析一半夸赞,林芳芳听得心花怒放,睁着大眼睛说:“这么说别人是活腻歪了,我是死腻了。你懂这么多,要不你带我一起创业吧。我出钱,你出想法。中西合璧不如双剑合璧。”赵总听他们说话像是在看小孩子过家家,倒是说了句中肯话:“别创业。这不是小孩该玩的。”子言也忙谦虚说:“我还是菜鸟,纸上谈兵差不多,真刀真枪的哪里能行。”林芳芳固执己见:“怎么不行,我觉得你比那些老板都要厉害。真的。”子言听不懂这话时恭维还是真心,所以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尴尬,赵总点醒其中的破绽:“这小赵你才见面,怎么就看出他比别人要厉害了。”
林芳芳不服气:“上次不是见过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都这么熟了还看不出来。赵姐,我就是看出你肯定能成功才投你的,难不成我的眼光会有问题?”
赵总被将了一军掩面一笑,说:“你眼光准,哪里敢说你不准呢。你们聊吧,我还得为了你的眼光去奋斗一下。”起身时嘱咐子言:“小赵,要让着我们千金大小姐啊。”子言不知道这话的意思,只是点头答应着。
赵总离开,他们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从欧洲的文艺复兴谈到日不落帝国,再从二战爆发谈到大英帝国的落幕,又从大西洋谈到北冰洋,细说北冰洋下的俄国人是怎么被大西洋环绕的西欧人看不起:“尤其是莎克逊家族跟日耳曼名族的人都觉得俄国人是杂种人,他们本来就是一家,看外人都是没有文化的野蛮人,就像春秋时期的楚国被中原人看不起一样,就是山野村夫会打架,骨子里头透着粗鲁,就像中学的时候班级里的学霸对那些五大三粗的体育生的看法一样。”在北冰洋绕了一圈终于随着西伯利亚寒流南下回到国内,从先秦文化聊到时下的时尚热点,古今中外每一个频道都可以切入,每一个故事都有共鸣,每一个趣味点都能得到回应,一个口若悬河一个醍醐灌顶,这样同频的沟通最是酣畅淋漓。不觉间到了中午,林芳芳催赵总准备午饭。赵总想下逐客令了,就说:“你中午不回去吃饭吗?这附近只有小炒店,你哪里能吃得惯。”林芳芳说:“吓,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小街小巷子里面的名小吃了,那才是人吃的,比那些昂贵饭店里的平庸饭菜不知道要好多少。你看着点一些吧。客人还在这呢,哪里有到了饭点不请客人吃饭的道理。”子言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们慢慢吃吧。”林芳芳拉住子言说:“忙什么,刚才都是扯闲篇,还没忙正事呢。吃了饭聊完正事再走也不迟啊。我们刚才的话都还没说完。”赵总笑着摇摇头,安排前台叫楼下的饭店送几样菜过来。他们又聊了一会儿饭菜就到了,赵总不敢怠慢林芳芳,虽然才三个人,点的饭菜也把茶几摆的满满当当的。赵总不是给林芳芳夹菜,问她味道怎么样。林芳芳频频点头说:“好吃,别把我当什么千金大小姐,那是别人不是我,我能屈能伸,能开奔驰也能吃煎饼。这家味道好的很,正宗的人间烟火气。”赵总劝子言吃菜又用公筷给林芳芳夹菜说:“那你就多吃点,多吃点地沟油,沾沾地气。”林芳芳一听地沟油停了筷子,又用自己的筷子为子言夹菜说:“你也多吃,多吃点地沟油。”子言看着碗里的菜肴,不确认是否有地沟油,但是确信有林芳芳的口水,不知该吃不该吃,也不知道这是她一贯大大咧咧还是别有用心的有意为之。林芳芳看他迟疑催促着:“快吃啊,真怕有地沟油啊?”子言维维吃了下去,一下午他都感觉嘴巴异样。